他听在耳中却觉得有点难堪。
在他的立场来,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
交易关系,金钱收买,他想玩玩就召过来,不想理会就冷落着。
高兴时就赏些东西,说几句甜言蜜语。
不高兴了,翻脸无情,什么话伤人就说什么,什么事能折磨人就做什么。
在他心里,她一直是一个玩物、抑或说是一个孕嗣的工具,他的玩物那么多,稍有不顺服的,他甩甩冷脸,就能治得对方服服帖帖。
他甚至想不起是从什么时候,这个女人开始在他们这段关系里再也不受他的控制。
而后许多事都不再受控。
现在他突然明白,原来失望的种子早就在鸡零狗碎的生活中种下,不断生根发芽,不断壮大,最终消磨了所有的好,只余无尽的恶。
原来他以为的岁月静好,对对方来说,无异于一场折磨。
赵晋没有推门进去,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再进去。
他负手立在街角,被康如虹一声轻唤打断思绪,他转过头,对上康如虹担忧的目光,他笑一笑,对方眼底澎湃起来,他在那双眼中读出了深深的眷恋和迷醉。
他这幅皮囊,一向能唬人,这种眼神他在很多人身上见过,可是随着岁月磋磨,感情一点一滴消逝,最后里面所有的情愫,都化成了恨。
他在自苦这世上无人懂、无人伴的同时,从来没有意识到,其实是自己亲手将人推开。
这段日子,柔儿脸上有了笑容。
她夜里沐浴时,甚至哼了首小曲儿。
爹娘都高兴极了,以为她终于能接受孩子离开一事。
她没敢说,赵晋发慈悲,准她瞧安安了。
怕生起不必要的误会,她实在不想去一一解释。
索性跟谁都没讲。
九月初,新铺面打理得差不多了,她在欹县做生意这几个月,跟镇上几家布行都有接触,磨破了嘴皮子哄得某家掌柜的同意她先赊账,把布料抱过去,等盈利了再还钱。
她手头太紧,只能这样做。
孔绣娘有批旧主顾,以让利三成的条件带了过来,首先一批单子的定金一收,柔儿心里就有底了。
她开始在欹县和镇上两头奔忙。
她不再做绣活,专负责找寻新鲜的花样子和联系各大布行。
近来她很忙,但每天也一定抽出时间瞧瞧安安。
有时候也不必她亲自抱着,只要她在左近,安安就很安静,也很容易高兴起来。
对面茗香茶楼二楼雅间,赵晋和友人靠窗坐着。
推开窗,就能瞧见对面的绣坊,门口迎客的小伙计是个少年人,听说是从某个茶楼里挖来的跑堂,嘴甜记性又好,经常能得客人的打赏。
赵晋没想到,陈柔是个会识人的,且还舍得下本,不抠搜。
这种品质,几乎可以称得上算是个会做生意的料。
那个大字不识,连自己名字也不会写的乡下土丫头,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蜕变着。
他很快收回视线,又继续了刚才的话题,“这批香粉要尽快交货,你那个车马队太慢,托给康家堡,其余事你就不必管了。”
谈完生意,他没有留下喝酒,直接站起身来,有个小厮上前来,替他卷了帘子,他回手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扔过去,小厮欢喜的道“多谢赵大官人,您下楼慢着些。”
车马停在店门口,赵晋径直上了马车。
柔儿在对面刚送客出来,两人擦身而过,谁也没往对方那边瞧。
冬天很快就到了,京城送来消息,卢氏身子骨不大好,在京郊的道观里,托人带消息给兄长,说病中没有胃口,只想吃一味酒酿丸子。
京城没这个菜色,酒酿丸子原是浙州特产,赵宅一位老厨娘很擅长做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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