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燃尽了,只升起一绺青烟。
唯余月色入户,照出两道浅浅的影。
陆逊将竹简轻轻地揽在胸口,环着手臂靠在椅背上,良久地不语。
李隐舟刚想告辞让他好好休息,却见他整个人罩在自己的影子里,鼻息平缓,竟就这么睡着了。
他淡青的眼下颧骨瘦得明显。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然。
扫除了障碍,回城的路便一路畅行无阻。
马蹄踏入城门,才有些微妙的流言钻进耳朵。
“听说那些大族都被屠门,究竟是谁下的狠手”
“这还用说吗肯定是得罪了新主公。”
“我倒听说有人瞧见了,是陆家和顾家的人动的手,别世家同气连枝的,左不过是为了争权夺利。”
一声马蹄用力地踏着街头的青石板,惊走了交头接耳的人群。
孙尚香扬了马鞭,气不打一处来“他们知道什么,若不是兄长和伯言他们牺牲了那么多,他们还能好端端在这里说话吗”
李隐舟牵住她的袖子,微微摇头示意她冷静。
她的眉有些落寞地垂下“为什么不能告诉百姓真相呢他们根本就不是坏人。”
她大概已经从顾邵口中将来龙去脉了解得七七八八,也知道陆逊的一番苦心孤诣,只是终究忍不
下这份委屈和心疼。
李隐舟跳下马,拉住她马头的缰绳牵了回去。
他低声地解释“世家也是为了百姓,只是道不同不相与为谋,现在的江东容不得分裂,所以主公只能选这个下下策。
但伯言,他还是希望世家能归顺,所以不愿意留下这个龃龉。”
或许也是因为,他始终认为祸由陆氏起,当终结于陆氏。
这一层他没有告诉孙尚香。
孙尚香乘着高头大马,手指抓紧了马鬃,有些茫然地四望熟悉的城池,路口照旧躺着个蓬头盖面要饭的乞丐,和他说话的是一个身着寒衣卖炭的老翁,不远处,一道破败的酒幡迎风招摇。
除了多了些闲言碎语,一切如常。
生活似灶头滚滚煮开的水,不管上头如何地沸腾着,于百姓都是一样火热而平淡的滋味。
她似明白了什么,又有些困惑“既然道不同,又何必强求呢”
李隐舟将她的马牵回大军。
凌统已经急出了一鼻子汗。
见孙小妹安然无恙地回来,才安心地扶她下马,劝道“你别和这些百姓一般见识,以后他们会知道主公的好,现在灵柩已经已经快到府邸了,老夫人你多劝慰她吧。”
孙尚香点一点头,穿过漫长的队伍,一路走到最前。
李隐舟迈着阔步跟上去,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不希望再出什么纰漏了。
远远地,便瞧见一道素白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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