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懿坐在中书省的班房里,手里拿着一张纸卷,身旁围着十几个亲信大臣。
他默默念道:“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
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
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萧懿微微抬头,望着门外庭院中的那棵郁郁葱葱的槐树默默地重复道:“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离别歌……垂泪对宫娥……”
身旁的那几位大臣也先后看过了纸卷。
有些人眉头紧皱,有些人低头不语,还有人捋着胡须反复参悟着这怪诗中的含义。
“诸公,对此作何解?”
萧懿突然沉声问道。
光禄大夫江蒨皱眉道:“中书令,此文果真得自江夏王世子吗?”
“江夏王世子口述,有人记下,誊录一份交予了老夫。”
萧懿道。
江蒨与身旁的治书侍御史张充互相对望了一眼,眼中仍显狐疑之色。
萧懿淡淡一笑:“诸公,这里也无他人,大家自可大胆品评,说错了也无妨。”
张充捋着胡须思忖片刻:“前两句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路山河。
我大齐立国至今已是四十有七年了,自永嘉之乱以来,我万里河山只留半壁,自是三千里路山河。”
吏部尚书王谏道:“此文自有一种帝王的口吻与威仪,淡定中又有着从容,极具贵气与霸气,非一般臣子可言,结合后文,视野之宽、叹息之深、绝望之痛,尽在其中……只是,这帝王之气自那世子口中所出,让人想不明白,又是何意?”
众臣公议论纷纷,这位总是出人意表的小王爷更是让在场这些朝堂精英捉摸不透了。
“再往下看,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江蒨凝眉道,“这三句写得极佳,但……老臣看着费解,前两句自然是写宫阙恢宏,宫苑繁花似锦,一幅奢华绝美之景,几曾识干戈又是何解?似乎是以乐景写哀情,哀情倍增矣。”
中书侍郎明山宾道:“江大夫所言极是,往后那几句极尽哀荣,似是一位亡国之君离开故土对往昔生活场景的一番回忆思考。
前面的沈腰潘鬓自是有指,下臣参悟不透……但似有一种身困心悲之感。
“而后面的: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更是书写一幅亡国之君亡国深恨,凄怆悲哀之情。”
“萧中书,此文真是出自那位小王爷之口吗?”
张充又重复问道。
萧懿面沉如水,捋着长须也在思考。
“诸公,先前张延符所言无错,此文乃以帝王口吻所作……诸公都乃饱读诗书之人,有谁过往读过此等文章?”
在场众臣面面相觑,此等绝世佳作若早有出处,必然是天下文坛皆知。
而此时,鸿儒满堂,却无一人知晓。
萧懿也是刚刚才第一次读过此文,若如那誊录的内官所说,这是小王爷沐浴时不知为何有感而的,那小王爷的文采确实斐然。
而这短短不足百字的对仗奇文似乎最能体现出这位小王爷心中所想,字字珠玑,值得细细推敲。
其他几位大臣也皆有评述,萧懿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思考,他不禁又把纸张上的文字细读了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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