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禾安。
运筹帷幄,进退自若,又何止在与人战斗和谋夺大事上。
如此想着,他静垂的袖摆片片如雪般掀动,一个剔透的结界在浩瀚力量的催动下形成,结界里渐渐有事物的轮廓成形。
一座简单清净的小竹屋,几张桌,几张凳,窗下几株鲜嫩欲滴的芭蕉,和萝州城宅院的布局相仿。
这段时日,温禾安需要寻个安全的清净之地养伤。
陆屿然将她抱起来,放在了竹屋之内的床榻上。
凌枝是小半个时辰后到的,她站在结界外叩门,陆屿然将她放了进来。
两人从前不怎么见面,一见面不是渡口出大纰漏了,影响到妖骸山脉了,再不就是中心阵线出问题了。
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因为各种原因,这段时间见面的次数比过往十年还多。
凌枝双手手指勾着手指,负在身后,辫子上的蝴蝶结一扯,干脆就将发丝全部打散了,现在一绺一绺的弯曲着,脸颊藏在头发里。
她踏进结界,左右一张望,有点惊讶,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还会秘境的造物之术啊。”
“从前学过。”
陆屿然才给温禾安换了身衣裳,处理了伤口,血多得让他心烦意乱,现在在水井口将手上的血洗干净,用帨巾擦干。
做完这些,他看向昂首阔步欲往楼里去的凌枝,冷声挑明:“最近阴官家出的纰漏是不是太多了。”
“秋水为什么会出现在温流光手中。”
凌枝脚步停在原地,她慢慢抿起唇,眼中光芒几经转变。
陆屿然不理会她心中的权衡考量,他心情更不好,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平静地阐述事实:“阴官家两次明目张胆为天都出头,外界都认为阴官家已经站队。
事情再发展下去,王庭与各家会以此为借口,不再愿意在自家中心城池布置渡口,不认阴官九州通行的惯例。”
“渡口一撤,中心阵线会受到影响。”
凌枝怎会听不明白他的意思。
阴官本家位于纵横两道溺海主支中心,也是整个九州的中心,像一张网的起点。
明面上来说,妖骸之乱已经随着帝主的逝世结束,也就归墟之下那些东西会活跃一些,实际上,妖骸山脉至今在靠陆屿然一人撑着,而两道溺海主支中一半的妖气会流向阴官家的渊泽之地,由凌枝镇压。
另一半则分布在各个特定的渡口,牵成一张庞大的网,阴官家是织网的人,渡口上的各个家族和族中圣者都是网中一部分,网中最终的麻烦,最后还是由陆屿然全盘接手清剿。
这也是九州圣者轻易不会离开家族的主要缘故。
也是凌枝对这声“帝嗣”
心服口服,无可指摘的原因。
渡口每撤一个,这网上就多了个豁口。
一张不严密的网,是兜不住什么东西的。
凌枝咬咬牙,接手阴官家这么多年,唯有两次理亏,算是尝到哑巴吃黄连是什么滋味了:“等温禾安醒来,我就回去。”
温禾安这次昏迷,像是要将这段时间熬的夜都补回来,一睡就是个昼夜,期间伤势肉眼可见的好转,气息变稳,高烧也退了,但就是不睁眼睛。
罗青山也急急来看过,没发现什么问题,说是二少主累了,在休息。
凌枝干脆在布置得跟小秘境一样的结界里住下了,反正她在外面晃荡也是无所事事,在结界中安稳,还没人往眼前晃碍眼。
这天,陆屿然白天带着巫山队伍在秘境中急速穿行,天一黑,月往中空一挂,便披着一身雾色与露水回到结界中,时间紧张的时候,探一探她的气息确认没什么问题就走,时间稍微宽裕点,会在床沿前站一会,或坐一会。
这天秘境中也是风平浪静,然谁都知道,这份平静之后暗藏着巨大的风浪,所有有实力的人与世家,眼睛都牢牢盯着那七座随着时间推移而越发宏大的传承,心头俱是千回百转。
第四日清晨,温禾安悠悠转醒,醒来的时候陆屿然才出去一个时辰不到,凌枝耳朵尖,先听到了动静,身形一闪就上了小竹楼,见温禾安果然醒了,她坐起来,自己给自己在身后垫了个枕头。
凌枝弯弯眼睛,几步走上前,伸手贴了贴她的额头:“醒了?感觉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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