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小提琴在众人眼中还是稀罕之物,即便是豪门大户亦鲜有涉猎,寻常百姓人家,大多连都没有过一眼。
因此这钟飞鸿的琴艺,虽然在秦淮眼中仅算得上及格,却依然在完结时得到了众人的满堂喝彩。
何意如和钟九亲厚,知道对方此举是在替自己解围。
因此忙拉钟飞鸿坐到自己身边,连声称赞,直说她这首西洋曲子给钟毓生辰添了光彩。
秦淮静静地坐在席间,钟飞鸿的琴声虽停,他却似乎还没有抽身出来,依旧用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现实世界的种种画面。
而就在这时,男宾首席上,却忽然站起一人,用力拍了两下手掌。
“大妹妹这西洋曲子演奏得实在是好,可真是叫人大开眼界了”
说话的,是钟家三房的六少爷钟智。
他此刻身着一身时下最流行的三件套洋服,衬得身段苗条、体态风流。
一副白净面皮上,两只眼睛虽然生得不大,却又偏喜欢眯缝着人,配上油光锃亮的背头,实足一个标准的豪门阔少。
钟飞鸿忙起身道了谢,却见钟智走到女宾首席前,对何意如等一众女眷笑道,“我太太们方才都听入了神,可见大妹妹这贺礼送得确是雅致不俗,令人受用。
因此我倒有个主意,既然咱们得了大妹妹这样一份礼物,是不是该回赠一个,也算是礼尚往来呢”
钟智虽然是三房的孩子,可是从小便生了条会说话的舌头,专会讨好卖乖。
钟家老爷在世之际,最宠溺的,便是这个能说会道的六儿。
便是与二房三房暗中争斗不休的何意如,对他的嘴巴也很是受用。
眼下见钟智如此说,便笑道,“老六说的很是,确是该回一份像样的礼物才行。
只是飞鸿丫头这礼物如此别致,一般俗物实是不配,倒要好好想想才行。”
她话音刚落,女宾第三桌上忽然有人轻笑道,“太太和六弟说得不错,古话说高山流水遇知音,要配上飞鸿妹妹这音乐上的大礼,咱们最好也出个会器乐的代表才是呢。”
说话的,是钟家二房的庶出小姐钟秀。
她声音温婉,说话间唇边浮现出两个小小的梨涡,甚是甜美可人。
钟智听她此言,目光却像是在不经意中,和二嫂于汀兰对视了一下,“五姐姐所言极是,我也正有此意。
不过说到咱们家擅长器乐的,大概也就是大嫂了吧”
秦淮正有些出神,待到那“大嫂”
两个字入得耳中,才猛然反应过来。
何意如见钟智提到的人竟是秦怀,眉头微皱,刚要出声,钟智却已走到了秦淮的席前,抢先开了口。
“早听说大嫂有一身吹拉弹唱的好本事,尤其是一管箫吹得出神入化,令人神魂颠倒,只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这会子大妹妹既然演奏了西洋乐器,不如就烦请大嫂子表演下老祖宗留下的宝贝,给大家伙吹个箫,如何”
钟智此语一出,女宾们倒还不觉怎样。
只是男宾席上,虽然一个个衣冠楚楚,却大多是风月场中的常客,一听到给大家伙吹箫之语,如何不心领神会,登时便挤眉弄眼,互递暗号,更把色迷迷的目光直投在秦淮的身上。
这些钟家族中的男宾,早听说钟仁所娶男妻,是八大胡同里艳名在外的雏儿相公,人生得既俊,又极风骚。
所以今日宴上,男宾里倒有大半以上,都在想一睹这位大房男妻的真容。
待到秦淮现身后,众人见那传说中的妖艳男妻,竟然俊雅淡然,别具一格,虽说是大跌了眼镜,却让这些见惯了庸脂俗粉的狂蜂狼蝶,更觉心痒难耐。
因见钟家老大不在席间,无所顾忌,而钟智又说出这番表面堂皇、实则下流之极的言语,便都跟着起了哄来。
秦淮过这么多耽美,又怎会不知吹箫二字另外的一层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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