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有些大,马车檐角挂两盏铜灯被吹得乱晃,上头漆金“简”
字十分打眼。
不消说,这是江宁府简家马车,车上坐那位正是简家姑娘简明舒。
马车上人已经下来,地上薄雪被她们踩得嘎吱响,夹杂几声铃音,很是悦耳。
这趟出来,除了车夫外,简明舒只带了丫鬟小蜻蜓。
两个人手里都不落空,各自提了几盒补品点心,在雪地里走得有些艰难,没几步简明舒额上就见汗。
“娘子既备了这些礼,也不带些小厮随行。”
小蜻蜓边走边抱怨。
礼带得多了,她一个人拎不动,好在简明舒没拿主子架子,也帮着拎去些许。
“曾姨和陆徜都喜静怕闹,人来多了不好。”
简明舒口中“曾姨”
,就是陆徜母亲曾氏。
除此之外还有一重原因。
陆徜那人本就不喜简家素日里财大气粗作派,她若带人多了,难免显得咄咄逼人,是以每回探望陆徜他娘,她都轻车简从。
“陆徜是个什么人物还要娘子这般委屈迁就”
小蜻蜓替自家主子不值。
“几步路事,委屈什么”
简明舒没她想得那么骄矜。
小蜻蜓鼻里哼了哼,因着陆家近在眼前,没再接话。
陆家比前几户人家着还要贫寒些,外头用木栅栏围了个院子,养了几只鸡鸭,翻着两小畦菜地,里头就一间平房隔出三间屋,陆徜和他娘各住去两间,剩下那一间垒灶摆桌,既是灶间又是饭堂还是会客厅室。
眼下院里没人,积雪倒已经被清理干净,简明舒来过几次,对这里熟稔,自己开了栅门,带着小蜻蜓往里边走,瞧着墙根下泛潮柴火,心里又想该给他们送点炭过来御寒,前阵子一忙倒是忘了,可转念一想陆徜那脾气,怕也不会收,只得摇摇头。
“可稀奇了,简家姐姐今儿没去衙门前榜,竟跑来了这里”
老槐树底下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简明舒转头望去,只见槐树下走出个纤瘦小娘子,模样颇俊,就是眼角挑得高,正边说边绕过栅栏进院来。
这人简明舒认得,东明私塾赵夫子女儿赵娴。
“简老爷去了衙门榜,预备来个榜下捉婿,简姐姐却来这儿守着,你们简家真是撒了张天罗地网,叫人逃都没处逃。”
赵娴笑吟吟地进来,虽是打趣语气,可话里话外全是奚落嘲讽。
大安朝崇文轻商,十年寒窗只盼一朝金榜题名,于是也不知从哪年哪月起,坊间兴起榜下捉婿恶俗来。
各地乡绅富户欲以金银之势,在发榜当日争抢榜上仕子为贵婿,借此挤身名流之列,是以称其为“捉”
,被相中结了亲女婿也称“脔婿”
。
简家是江宁府小有名气老字号金铺,财大气粗金银不缺。
简家老爷不甘心一辈子做个商贾,只可惜发妻早亡,膝下长成就只有一个嫡女简明舒,便心生捉婿之意。
不过简老爷这捉婿计高一筹,与其叫捉,不若称之为“养”
。
江宁府每年都有好些贫寒学子因囊中羞涩无以为继,简老爷就从这些贫赛学子中挑选几位以金银资助栽培,待桂榜题名再从中择婿至于为何在乡试桂榜就动手而非来年金榜,那不是废话嘛,等人进了京,哪还有他下手份,现在出手,他最不济也能捞个举人做贵婿。
今秋这场乡试,就是他收网之日。
而陆徜正巧是他鱼塘中一尾鱼。
简明舒拨弄镯下坠铃铛,也跟着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赵家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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