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轻薄她的女人不为所动,五指轻易捏开她的下颌,一条柔软湿滑的小舌挤进牙关,舌尖卷着一枚丹药送进乐小义的喉咙。
乐小义被迫咽下丹药,反击似的咬破了女人的舌尖,女人吃痛,秀眉微敛,终于放开她。
迎着乐小义几欲杀人的可怖目光,女人眼里竟划过一抹轻柔的笑意,这笑容与先前清冷的淡笑不同,似有几分真心。
乐小义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哪怕她恨极了这个人,仍不得不承认,她笑起来好极了。
女人脸上神情淡然,笑容只一闪即逝。
在乐小义不见的眸底深渊中,盘旋着久别重逢的眷恋和相见即别的遗憾。
葱白指尖轻轻按住乐小义胸前的玉坠,女人俯身下压,嘴唇贴着乐小义柔软的耳廓,喃喃细语“小义,别来无恙。”
乐小义猛地一怔,湿热的气息拂过乐小义的脖颈,自她耳后激起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女人又侧头亲吻了乐小义的脸颊,一触即走。
不等乐小义从那张出尘谪仙般的面孔上找到一点熟悉的痕迹,女人已起身,拢了拢乐小义的衣襟,一把抽走了乐小义脖颈间的玉葫芦,笑容恢复了初见时的邪诡“后会有期。”
她来去如风,像一场肆意狷狂的梦,顷刻间没了影踪,唯有淡淡的花香萦绕鼻间,回环萦绕,经久不散。
黑暗的树林重回寂静,只余沙沙风动与叶落的声音。
一滴温热的水珠滴在手背,碎散开来,迸溅成透亮的水花。
乐小义恍惚发觉自己脸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两道泪痕,眼泪汩汩流淌,抬手去抹,却越拂越多,半晌不能止歇。
她深吸一口气,待呼出时,双肩垂落,像同时呼走了浑身力气似的,喉咙里漏出两个朦胧的字眼“小泫”
十年未见,别来无恙。
乐小义闭上双眼,黑暗中亮起一蓬朦胧的柔光,一幕幕经年景象自她脑海中闪过,记忆中的人儿一颦一笑历历在目,明眸皓齿,璀璨有如万顷星河。
她幼时被身生父母遗弃在农户牛车中,身上只得一枚上好的紫玉葫芦可以辨识身份,襁褓内藏了一页纸,写着她的名字和生辰。
幸得六旬老妇垂怜,将她养至七岁,老人身染重疾,不久于人世,亡故前留了遗言,告知乐小义她的父母另有其人。
寒冬腊月,天寒地冻,她长跪街头,手脚都被冻麻了,仍固执地守着老妇尸身,一下一下磕着头,祈求好心人为老妇出一具棺材钱,她愿为其当牛做马,还一世恩情。
姬氏夫妻携幼女自街上过,年仅八岁的姬玉泫生得粉雕玉琢,穿了一件红红的锦帛夹袄,圆脸下边围了一圈白狐毛,好得有如天上掉下来的瓷娃娃。
她临街驻足,水盈盈的黑眸瞅着乐小义,小手拉扯姬千城的衣袖,恳请父亲出手相助。
后来,乐小义在姬家府上住了六年,姬家人从不将她当下人对待,姬千城偶然得见乐小义胸前玉佩,道是有缘,此应故人之物,更将乐小义视若己出。
不仅允许乐小义跟随姬玉泫在教先生的指导下读识字,更亲自教导乐小义和姬玉泫修炼。
乐小义幼年在修炼一道上展现出惊人的天赋,七岁开始纳气,不过十三岁的年纪,便已修至体元境三层,即便放在世家宗门内,也是千载难逢的天纵英才。
即便如此,比之姬玉泫,却还是略逊一筹。
那时候童稚无知,乐小义与姬玉泫感情甚笃,两小无猜,本以为一辈子就该是这样,平平淡淡,无忧无愁。
她从不执着于自己的身世,即便姬千城告诉她她的父亲叫乐君皓,是一方豪杰,她也不曾向往,更不曾寻根究底,查明当初自己被遗弃的真相。
她只愿这辈子都守着姬玉泫。
岂料一朝祸事临门,万般繁华毁于一旦。
乐小义睁开水雾弥漫的双眼,一侧首,见身旁立着那柄寒铁剑。
自当初分别,她便管此剑唤思泫。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认识这把剑的人并不多,除了姬家的仇敌之外,还有姬玉泫。
乐小义翻身坐起,拉开衣襟,拇指抚过空荡荡的脖颈。
坠在锁骨间的那枚紫玉自她出生起便戴在脖子上,从未离身,如今被姬玉泫蛮不讲理地夺去,她心里半分恼恨也没有,甚至暗暗高兴,哭得泪眼婆娑的小脸儿上又浮现出一抹笑意。
姬玉泫还活着,没什么比这件事更让她欢喜。
想到刚才那个吻。
乐小义情不自禁地回味了一下,顿时面庞一热,耳根通红,心里暗嗤了一声不知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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