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一瞧孙女黑眼珠子正在指缝中乱瞅,冲郑氏嗔怒道:“你带她来看什么热闹?小孩子魂儿轻,被吓到了怎么办!”
郑氏脸一哂,赶忙抱起闺女离开,脚步飞快,仿佛身后有东西追一样。
当天晚上,林老太被林老三搀回来时,林家人都围了上去。
林老太忙碌一天半口水没喝上,这会儿到家终于松泛下来,一连喝了两大碗。
“丁茂山的伤没伤到骨头,只是看着皮开肉绽,估摸着养半年就能下床,只是他被吓到了,一直高烧不退,病好了身子也得亏空,没个三年五载养不回来。
钱寡妇肚子里的孩子没了,打下来个男胎,她哭得厉害,已经被村里人送到三清观,这辈子怕是都出不来了。”
林家众人听了唏嘘不已,却无一人同情。
明日就是元宵节,悦来饭馆要忙碌起来,街道上的治安也要加紧巡逻,郑氏跟林老三晚食过后,跟家人告了别,一同往六合镇上赶。
林老太抱着孙女往庄家方向走去。
庄家小院门没关,庆娘坐在院中烧东西。
有鸳鸯戏水盖头,有红色嫁衣……火光中,庆娘的面容平静从容,不见半点忧伤,全身透露出释然的松快感。
见林老太进门,忙起身抱过祥云:“婶子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庄婶子在屋里听到动静,忙出门将祖孙俩迎进来。
林老太简单交代丁茂山两人的现状,道明今晚来意,并解释了庆娘脸上的肿胀,不是中毒,而是沾上猫眼草的汁水过敏罢了。
“那日,阿宝贪玩手上沾了猫眼草汁水,又涂在庆娘脸上,你们来寻我治疗时,我是知道法子的。
可我存了私心,想帮庆娘一把,万一丁茂山见她毁了容退婚,对这孩子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没跟你们商量,害你们担心,是我的不是,希望二位莫怪。”
林老太说完,低头瞅了眼怀里兴致勃勃撕叶子玩儿的孙女,数不清是第几次帮她遮掩。
女儿脸能恢复,又摆脱了丁茂山这样的姑爷,庄婶子高兴还来不及,恨不得跪下给林老太磕两个响头,怎么可能怪罪。
庆娘没有立刻擦洗脸上的猫眼草,丁家一出事,她的脸就好了,难免有人怀疑是她故意为之。
反正如今村里人都以为她毁容了,她也不怕人议论,有时候看到村民怜悯、可惜的眼神,心里莫名产生一股乐在其中的奇妙感。
元宵当晚,六合镇上张灯结彩,周围村落的百姓不少都赶着去瞧热闹。
祥云早早地用过晚食,跟林老大夫妻俩,还有林四郎一起往镇上赶。
要说今年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悦来饭馆,从街角位置一直延续到三楼包房,全被各色灯笼覆盖,远远看过去跟长龙一般耀眼。
舞龙舞狮队伍更是热闹非凡,半刻不停在饭馆门前吹吹打打,吸引过路的游人。
门口搭了台子,单独辟出一片地方来猜灯谜,据说,今年悦来饭馆的灯谜,是请六合观书院学子们出的。
不少文人墨客早早地在悦来饭馆定了包厢,跟好友一同饮酒做文章,窗户一开,底下就是喧闹的灯谜会。
金曼娘下了大手笔,凡参与猜灯谜的百姓,不管能不能答出来,都送店内赤豆元宵一碗,若是能猜出灯谜,更是有丰厚礼品赠送。
不少人说金掌柜财大气粗,也有人说她钱多烧得慌,每人送一碗元宵,镇上百姓纷涌而至,非把她吃穷不可。
金掌柜看着乌央乌央往店里进的客人,嘴角都咧到耳后根,踏进她悦来的大门,想只喝一碗赤豆元宵就走人,绝不可能!
果不其然,但凡走进店里的顾客,刚开始还抱着占便宜的心态,结果被飘出来的阵阵饭香味迷得晕头转向,口水直流。
再看隔壁桌上吃得满嘴流油,摇头晃脑的食客,风情万种的老板娘,能说会道的店小二,挂在墙上听都没听过的新鲜菜式,再想抬脚离开,也拉不下脸皮。
更重要的是,一年难得一次的喜庆节日,谁不想补偿补偿受苦一年的五脏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