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听说舅舅来了,郁夏也是一愣,接着恍然想起,穿过来得有大半年,爸这头三亲六戚都见过,哪怕走动不多也喊得上名,妈那头的是没什么印象,听也没听家里人提起。
有些事平常没注意,仔细一琢磨就感觉不对,郁夏想起来,甭管是前次主任来家或者昨个儿领导发奖,奶都托人跑了县城给小叔递话,倒是没谁想起来通知舅舅。
郁夏心里打了个转,冲她姐点头说“这就来”
,然后回身打了个招呼
“婶子们吃糖吃花生,接着聊,我去那头。”
几个妇女连忙点头,郁夏起身往那头走,杨婶儿又叫了她一声“郁夏你也别慌,今儿这种日子,你舅要是敢闹起来,他讨不了好咱生产队难得办一回状元席,咋能叫人搅和了”
又有人附和杨婶儿的话,说来闹事也得踩在谁家地头上,本生产队的人还能在家门口让外人欺负了
郁夏原先就感觉来者不善,一听这话,又加了两分戒心,来妈和她娘家真有故事,还是撕破脸人人都知道那种。
她含糊应了一声,朝郁春指的那头去,就见郁妈红着眼眶在招呼人,跟前还有个五十来岁的庄稼汉堆着笑脸同她说话,那庄稼汉也不是独身一人,他旁边跟着个干瘦的妇女,还带着三个娃,有个十五六岁的丫头,两个半人高的小子,这俩闻着肉香流口水呢。
郁夏走近点就听见那女人抱怨说“小妹你咋回事咱们饿着肚子走了半天路过来给你闺女道喜,你也不说招呼我们坐下吃席。
我和你哥饿着肚皮就算了,你外甥这样你不心疼”
说着又怪郁家这头没提前通知,他家老大老二都在外头,赶不回来呢。
郁妈脸都涨红了,回说“二妹五岁那年我家没饭吃差点饿死了,去你家借粮你是咋说的这都十几年没往来你过来干啥”
一听这话,郁夏赶紧撵了两步,叫一声妈,又笑眯眯叫了声舅舅舅妈,“有些年没见过差点没认出来,舅舅过来道喜再晚也不嫌迟,妈你去灶间热几个菜,这边我来招呼就行,我陪咱舅说说话。”
郁妈站着不动,郁夏又推了推她“让郁毛毛倒几碗水来,别渴着咱舅。”
郁妈是真不明白闺女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要她说就不该给这一家子热菜,热什么菜倒了也不给这一家子糟蹋
要说也是老黄历了,郁夏的姥爷没得早,是她姥姥将一儿两女拉拔大的,郁妈最小,本来上头还有个姐,她姐机灵,眼瞧着家里破门破窗没指望,到岁数就处了对象,麻溜的把自己嫁了。
后来又哄着她男人搬了两次家,和娘家这头断了联系。
郁夏这个大姨嫁出去之后没两年,她姥姥病了,家里穷就硬拖着,拖着拖着病死了。
她姥姥前脚蹬腿,她舅妈哄着她舅后脚就要把妹子撵出门,说家里穷养不起。
好在郁妈运气不差,勤劳善良让郁爸上了眼,把人娶到老郁家来。
两人结婚之后,陆续生了郁春和郁夏,过了几年又怀上郁毛毛,那是六五年,这个家真的穷,不止他家,郁大伯家那会儿也磕巴,当时两家都是一堆不能下地挣工分的毛孩子,个个张嘴等着吃饭,分那点粮食根本不够。
郁妈厚着脸皮回了趟娘家,说问她哥借点粮,周转过来一定还,被人直接撵出门去。
郁妈在娘家门口给她哥跪下了,结果是她嫂子出来,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有事没事别回娘家打秋风。
就那回,两家彻底撕破脸,后头十几年没往来。
郁家这头孩子们陆续长大了日子越过越宽裕,尤其是郁大伯家,最近几年工分挣得多日子红红火火,也就忘了当年那笔烂账,权当没这门亲戚。
谁知道他们还能厚着脸皮找上门来,还是在家里办状元席的时候。
这些旧事,就连郁春都只是模糊记得,郁春对她舅的坏印象倒不是因为当初借粮,而是上辈子她考上大学之后,这一家子没少恶心她。
一家子懒汉,社会的蛀虫败类人渣
这就是为啥见人一来她立马躲开,怕躲不过被迫上前去招呼,她第一时间去搬了郁夏过来。
郁夏啥也不知道,但她眼不瞎,见了写在这一家子脸上的贪婪。
郁妈怕闺女被坑,还想在旁边盯着;郁夏才怕她妈留下来被忽悠,哄着她进了屋。
郁妈走远了,她跟着吆喝了一声“大伯,你人呢”
郁学工还在闲磕牙,听郁夏叫他赶紧伸长脖子应了一声“二妹喊我干啥”
“我舅过来吃席,我爸这不是喝多了吗麻烦大伯来陪陪。”
她这一嗓子下去,还没走的都听见了,齐刷刷朝郁夏舅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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