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盒在厨房热过一遍后,挪到廊下了了支起的小四方桌上,就着院子里的雨景吃了一个多小时。
了了放下筷子时,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从院子里瞧不出外头的繁华和热闹,可隔着雨声还能听见隔壁或者再稍远些的住宅里传来的锅炉翻炒声。
那火头将油锅里的热油烫得刺啦作响,沾着水的菜扔入滚油中,扬起的火声似乎都清晰可见。
了了边嗅着被雨水冲淡了饭菜香味,边猜测:“这道好像尖椒炒肉。”
“你确定?”
他问得一本正经。
“不确定。”
她端起茶杯喝杯中冰镇过的可乐,气泡堆积再轻轻爆裂的声音像一根轻柔的羽毛,从她的上颚扫过。
她满足地喝完一整杯,看到一旁食盒里今晚就没拿出来的白瓷瓶,纳闷道:“那是什么?调味汁?”
裴河宴没回答,他直接拿出那个白瓷瓶递给了她。
了了拔开木塞,鼻子还没凑近呢,一股浓厚香醇的酒味就直冲鼻尖。
她被这霸道的香味冲了个晕头转向,缓了几秒才分辨出这是什么酒:“葡萄酒?”
亏她还以为是凉菜的调味汁……
“酒窖今天没带你下去是因为我也不知道从哪下去。”
他说完,自己先笑了:“荀叔会酿酒,我没尝过,但觉悟每年都会去那院子挑上一些。”
觉悟一看就没持酒戒,她两次和他一起吃饭,两次都瞧见了他在酒水单上流连忘返的眼神。
“他不怕犯戒受罚嘛?”
裴河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了了解释,他想了想,说:“有些戒实在做不到也是可以不持的,就和如今很多寺庙的和尚,白天时一身僧袍,烧香拜佛。
晚上僧袍一脱,便如脱下了一层枷锁回到俗世,该娶妻生子就娶妻生子,只要不混乱夫妻关系,就不算犯了淫戒。”
毕竟今时不同以往,以前世道坎坷,求生不易。
能混口饭吃,能有衣蔽体有瓦遮雨便算难求,坠入空门长伴青灯古佛又算什么?但如今是太平盛世,选择之多,诱惑之多,有手有脚便能谋生。
久而久之,大部分僧客早已与修行无关。
“所以这是你对佛学修行失望的原因之一吗?”
她看着他,轻声问道。
雨势渐大,他坐在靠近廊下的地方。
溅落的雨水沾湿了他的裤腿,风一吹,凉意微盛。
他若无其事地拂去了裤腿上的水汽,从食盒里取出两个瓷杯。
“我没有失望。”
他回答,“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需要顺应和克服的,不能因为大环境不好,就抱怨不公。
以前不也有佛学盛行时,僧侣借天下百姓之信仰,结交王族祸乱朝纲的事吗?若太片面的看待一件事,只会将自己拘于寸地,难有作为。”
裴河宴其实有些意外了了能看出他的那点寂寥和落寞,真正能在修行上与他指谈较量的寥寥无几。
他从刚开始的不解,到逐渐接受,也慢慢懂了有些事不能强求。
如今的盛世,能将上下数千年的文化瑰宝一一传承,已是莫大的幸事。
他拿回了了手中的瓷瓶,往瓷杯里倒满了酒。
葡萄酒的酒香醇厚浓郁,他凑近鼻端闻了闻,在了了诧异的目光下,启唇轻抿了一口。
酒确实是好酒,难怪觉悟会念念不忘。
他抿完一口,抬眼看向了了:“想喝吗?”
鬼使神差的,她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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