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我就那样被软禁在了聂擎渊的府上。
有时国境战事吃紧,他便将我带到他的军帐里。
但无论身处何地,我的周围皆全是精锐兵士将我围困看守着,我根本无法逃脱。
加上往来行踪被他安排得缜密,又费心费力做了许多伪装,无论是调虎离山之计还是逼迫我易容,竟叫表哥数次派出拯救我的人手总是无功而返。
我就那样被他捆绑在身边三年。
尽管在部下面前面色阴翳、滥施强权的他,在我面前却又不自觉地温柔下来,宛如一只亲近主人的雄狮。
而雄狮总归是雄狮,是彻头彻尾杀人无心的猛兽,我纵使能够清楚地看穿他眼底里深渊般的欲望,但我此刻正身处他的领地,对此无能为力。
待我终于被聂擎渊放走,狼狈地被表哥亲自从庆州接回临川皇城的时候,已经是三年后的立夏日。
表哥和嫂嫂终于寻见我,难得的落下泪来,嫂嫂更将我紧紧抱在怀中,我们就那样坐在回程的马车里相拥而泣。
可我没有告诉他们,我已经诞下了琛儿,已经成了一个母亲。
我在那段被聂擎渊囚禁、折磨的阴暗岁月里唯一庆幸的,竟是以我当朝长公主的身份,聂擎渊和他身边的人不敢造次太甚,实在可笑至极。
我回到皇宫之后没多久,却见肚子越来越大,我有些慌了神,称病没敢再出长公主府,亦不愿见任何人。
纵使后来我在深夜将迟儿生下来,也没敢带他踏出大门半步。
我们母子二人就这样蜗居在长公主府中,我的性子也比昔年沉默了许多。
我不曾设想过这样的人生,我就这么荒唐地被聂擎渊看上又掳了去,如今竟又为他诞下二子。
在迟儿已然在襁褓里、在我的怀中睡熟的一个夜里,我又想起琛儿。
他此刻正被他的父亲带在身边,学习诗文也好,提枪习武也罢,从他得知我诞下的是儿子之后,眸中的野心就再也难以压制。
聂擎渊终会在未来的某年某日提枪南下,闯入临川弑君夺权,而琛儿,我的儿子,会在他的倾心指导下,陪在他身后一同穿过剑林血海,然后成为他的继承人。
我知道他早晚会反,可我既不敢叫表哥得知我已为人母,又哪敢告诉他聂擎渊意图谋权篡位之事?我低头看着怀中那个幼小的熟睡的容颜,又是一番巨大的苦涩涌上心头。
我自知我从幼时起便受疼爱,受保护,遇着事情总有人为我撑腰。
可千万般疼爱,却从未有人教过我,该如何独自面对这个冰冷而残酷的天地,并泰然自处。
如今走到这步田地,是我的劫,亦是我的命。
待迟儿长到三岁,我便亲手修书一封送到庆州,请求聂擎渊派人将迟儿带出皇宫。
我将他藏在府上藏了太久,长公主府外,或许除了聂擎渊便无人再知晓这个孩子的存在。
迟儿被送出宫的那天恰逢惊蛰。
我趁着第一场春雷降至临川之前,匆匆忙忙将熟睡着的迟儿交给前来接应的马车。
我恐他害怕,便写了封书信塞在他怀中,还安排了一位小侍女陪伴,以在他醒来之后将来龙去脉尽数告知于他。
我不知迟儿是否会因此而怨我,毕竟曾经深居宫中,见多了南方明媚的四季景色,忽然抵达庆州边陲之地,对于三岁的他而言,不习惯总是无可厚非。
将迟儿送到他父亲身边,对于在临川皇城之中已悄悄成为母亲的我,实属无奈之举。
但我也知道,他陪在我身边的这三年来,已经足够让他和他的兄长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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