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对皇帝最忠臣的臣子,才会行此大礼,屈膝以示顺从。
裴沐按着脖子,转了转酸软的肩颈,细长双腿前伸又交叠,一副全没正形的模样。
但越是这般从容悠闲,越是显出那份冰冷的居高临下。
此时此刻,她只是帝王
而叩拜之人,也只是臣子。
帝王一字一句问“皇叔,朕问你,你幼时流落民间,是谁照你,又是谁将你带回来的”
姜月章跪地垂首,恭敬道“回陛下,是先太后救臣于危难之中。”
裴沐又冷道“在你回来后,是谁一直教导你、帮扶你”
“回陛下,是先太后。”
“那么”
裴沐挑了挑眉毛,两腿换了一下,双手在身前交叠成塔尖。
她似笑非笑问“在皇祖母去世后,又是谁一直扶持皇叔,给你资源、人脉,给你指明一条堂皇大道”
这个问题问出的刹那,姜月章动了动,仿佛渴望抬头,但皇帝陛下的目光冷冷地压在他头顶,如有实质,逼迫他保持着恭顺的姿态。
“是陛下。”
他声音绷紧,像将所有感情也绷紧,“臣早已发誓,愿为陛下肝脑涂地、死生不顾。
臣这一生,都甘做陛下马前卒,任陛下驱驰”
恐怕谁也想不到
摄政王姜月章,未来的执政官,人人眼中的大燕皇室叛徒、大臣会议选定的代言人――从始至终,都是皇帝陛下的人。
“很好。”
裴沐站起身,走到摄政王面前。
她的裙摆摇曳,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
一滴汗珠自摄政王额头滑落,像极了一声隐忍的叹息。
“皇叔,你记住,不论朕是男是女,不论朕出身血脉,成就你的人――永远是朕,没有第二个。”
小皇帝高高在上,声音冷如玄冰“朕给你的,是你的。
朕不允的,你永远都别痴心妄想。”
摄政王的手猛然攥紧
他还撑着没有抬头,但发白的骨节说明了一切。
“皇叔,听见没有”
她竟然还这样问。
姜月章咬着牙,指尖深深嵌进掌中,才一开口,他却又古怪而短促地笑了一声“陛下呵,陛下以为,臣要什么”
他缓缓抬头。
深灰色的眼瞳仿佛野兽一般紧紧缩起,锐利专注得令人心中一紧,但是再仔细去,那分明又只是人类的眼睛。
裴沐居高临下地着他。
姜月章没有起身,却挺直了腰。
他就那么直挺挺地跪着,目光也直直地刺过来。
专注之外,还绷不住地流露几许痴意、几分狂热。
“臣只想要陛下。”
他按住心口,声音止不住地柔软下去,“臣对陛下一片真心,如有半点虚假,叫臣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裴沐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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