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余娇欠身微一回礼:“到底是比不得鲁王殿下倜傥英姿。”
众宾客与世家子弟续续携赴宴函而来,攀谈寒暄了一阵后纷然落座。
华丽的歌舞伴着丝竹之声,姑娘们在乐曲声里裙袂翻飞,直看得众宾客眼花缭乱,连声叫好。
聂景迟坐于锦座之上笑看着楼下歌舞,贴身宫女兰芜走上近前来,恭敬斟上一盏醇酒:“鲁王殿下,正是盛春时节,这是沈姑娘亲自酿的好酒,名唤‘春日醉’,特意送来给您的呢。”
“如此,倒确实是要谢过沈姑娘招待了。”
聂景迟颔致意,接过酒盏轻抿,“果然佳酿,与宫中名品可争一二。”
“哎哟,承蒙鲁王殿下抬爱。
阿娇姑娘左右不过汴京一官伎,身份微贱,所酿薄酒实在不敢与宫廷琼浆相称。”
燕姐儿腆着脸在一旁陪笑着,“只庆幸这酒能得赏识,不致拂了鲁王殿下好兴致。”
“还愿鲁王殿下今日可与众宾朋乘兴而归,如此便是琼玉楼最大的福气啦。”
她招呼着旁的侍者好生招待要客,便捏着帕子忙活去了。
聂景迟看着燕姐儿离去的背影,又回过脸来俯瞰着楼下翩翩歌舞,捏着手中掐丝莲花纹银酒盏笑得玩味。
顷刻又是一曲落幕,众人拍手叫好间,忽地有桃花瓣纷纷扬从四方洒落,在纱幔层叠错落中时隐时现。
沈余娇在花香氤氲间款款登场,伴着众乐工清丽婉转的琵琶声翩然而舞。
广袖翻飞、帔帛悠扬,又伴着雕花轩窗之外莺儿宛转啼鸣,恍惚间竟真似天人落入凡尘。
聂景迟看着台上人袅袅身姿,花香酒气之间,他仿似见着这汴京城内无数的花儿,都迎着春盛放。
他看得痴了,放下酒盏,坐在主座上拍手称快:“好!
好!
不愧是琼玉楼最出色的行,不愧是这‘临川第一美人’呐!”
他端坐起身,“这曲子听着生,不知可是新曲?”
“回鲁王殿下,此曲正是小女前几日新成,尚未定下名字哩。”
聂景迟垂眸微一思忖,而后便朗笑道:“此曲曲调清丽,正合三月春景;方才一曲一舞间又有窗外黄莺啼唱,既如此,这只曲儿,便唤作《莺啼春》罢。”
歌舞升平的迎春宴席,直至最后一缕残阳隐匿在远山之后,方缓缓落幕。
众宾客或携伎归家、或留宿于琼玉楼中,聂景迟便自然而然做了沈余娇入幕之宾。
兰香阁内,沈余娇叫三两小厮又搬来几坛佳酿、上了几盘糕点,而后便遣散了一众下人,只倚着金丝楠木屏风坐在左侧,为聂景迟斟酒。
“今日宴会,不知鲁王殿下可还尽兴?”
微醺的聂景迟拿起酒盏,看着酒液荡开的涟漪,视线转而对上沈余娇眼波流转的眸子,笑着拥佳人入怀:“今日良辰美景,歌舞绚烂,又是鲜花醇酒配美人,如何不尽兴?”
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侧头看向屋外斜斜映照着窗棂的明月,月色之下是入夜后依旧繁华的汴京城,笼罩在暖色氤氲的灯花里。
“我倒希望,就这样留在这美妙的绮梦里,长久不醒。”
聂景迟远望着夜空,神色里多了些疲倦与茫然。
沈余娇没有说话,只轻轻将酒壶放在了几案上。
二人片刻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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