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之后,似乎一切都加快了脚步。
新岁的热闹如绮梦般过去,宫里各处园林虽然换了许多新景致,但又仿佛一切都不曾改变。
依然是那个巍峨高耸的朱红色宫墙,依然是宫闱之间那些熟悉的面孔。
但沈余娇看金奴,却是愈陌生了。
这日正是二月初七,沈余娇闲来无事便逛到御花园里来。
她忽然瞧见一个黑影匍匐着匆匆跑过,沈余娇皱了皱眉头,穿过御花园中的湖心亭慢慢跟了上去。
莫非是哪个后妃豢养的猫狗?她思索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她瞧那身形较猫狗大些,倒更像是个匍匐着的人。
“是谁?”
沈余娇跟着黑影的动向走到一处莫名被荒置的空院里,在月亮门前停下了脚步,“你且出来,我不伤你。”
那黑影从低矮的枯槁灌木之后探出半个身子来,她定了定神,却有些惊愕地微微退后:“……金奴?”
金奴蓬乱着头,抬眼如惊惶的小兽般瞧着她。
她顿了一顿,忽然眼泪奔涌,直扑向沈余娇怀中。
“这是……”
“聂凡那个混帐……他就是个混帐!”
金奴崩溃地在沈余娇怀中大哭起来,“他已经不顾我们母女二人的死活了……”
她只管大哭着,倒让沈余娇听得一头雾水。
她竭力安抚着她的情绪,方慢慢知道了事情原委。
原是金奴生了女儿柳青之后,聂凡对她的冷淡便是再不遮掩,偶然燃起的欲火倒竟成了金奴唯一的抚慰。
但纵使如此,也难以掩盖他早已对她失去兴致的事实。
在冬至之后,他出入宫门竟是愈频繁,如今已经到了留宿烟花柳巷的荒唐程度。
“这……”
沈余娇皱了皱眉。
是了,瑞王聂凡生来就是个没有心的,他对金奴的这番作为,又未尝不是布了聂擎渊和瑞嫔的后尘?
“……我帮不了你。”
沈余娇垂了眉眼,站起身来极强硬地甩掉了金奴紧攥着她衣裙的手,掸去了身上浮尘,“我早同你说过,别将所有心思放在他身上。”
沈余娇斜睨着金奴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模样,那张极媚的面容如今短短五六年,就已近乎成了个眉目失神的疯子,不觉唏嘘。
若是寻个有心的倒也罢了,她却偏偏要择个无情无义的,反倒让自己眼泪流尽、肝肠寸断,纵然可悲,但也是自作自受。
“我好恨……我要他偿命!”
金奴歇斯底里地大吼,“我一次次容忍,他却是变本加厉……我终归只是他一时之欢,竟然当时的我还天真地以为我坐到了瑞王妃的位置,就可以好好过安乐日子……哈哈哈,我就是一条贱命!”
金奴双眼布满红血丝,眼里尽是仇恨与绝望:“为什么……为什么你我同出身琼玉楼,你就偏偏好命一条?偏偏是聂景迟那个家伙把你宠上了天,这偌大宫闱里,谁不知道鲁王殿下和鲁王妃娘娘恩爱非常?倒让我成了个天大的笑话!”
她奋力扑上前抓住沈余娇的裙角,恶狠狠地扯着她的衣裙:“我要他聂凡偿命,也要你一生不得圆满!
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平步青云,而我……”
金奴忽然大笑起来,已经完全没了曾经高傲的模样。
废院里嘈杂的动静引来了过路的宫人,一行人忙不迭上前,将金奴拽离了沈余娇身侧,但她身上的秋香绿百迭终究还是被撕扯下了一块料子。
沈余娇震惊地看着她颓然癫狂的模样,一时没缓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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