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余娇披上狐裘走出帐子,对身侧守夜的士兵道:“你可知,随军郎中的帐子在何处?”
“娘娘,这夜已深,为何突然要找……殿下身子可有异样?”
“想是殿下因战事疲乏,加之天寒风急,身子骨弱了些,方染了风寒。”
沈余娇垂了眼眉,“你们不必担心,我去求几副药来就好。”
她按着小士兵的指引找随军郎中开了几贴药方,揣在怀中回了帐子。
昏昏沉沉着低烧的聂景迟侧躺在榻上,眉头微皱,额间细细密密渗着汗珠。
沈余娇往床榻的方向瞧了一眼,而后便坐在药炉边上开始煎药。
微苦的药香随着炉膛里窜动的火苗在帐子里弥漫开来,他闻着药香,眉头逐渐舒展了几分。
她瞧着跃动着的温暖炉火,本欲翌日清晨便启程回返汴京城的计划只能暂时搁置。
聂景迟病着,其他帐子里还有受着伤的将士,贸贸然返回实在不妥。
但冬至将近,还是得早些启程才是。
沈余娇一边在心里细细规划着,一边用匙子搅动着炉子里的汤药,全然不觉床榻上的聂景迟不知何时已经闻着药草的苦味睁开了双眼。
他只静静看着她,抱病的身躯使他眼皮昏沉,没看多久便又睡了过去。
沈余娇在驻守的营地里带领梁衍留下的一小队人马照料了或病或伤的将士们半月,待到众人身子恢复了许多,方踏上返回汴京城的路。
穿过各处城郭的一路上皆是举道庆贺的百姓,聂景迟坐在马车里瞧着窗外大家欢喜的模样,笑意逐渐漫上面容。
“不知道皇兄再见到我,会是怎样一番心情。”
他挑挑眉,双臂交叉抱揽在胸前,“如今的朝堂,想来热闹得很哪。”
“那殿下,可想好了应对之策?”
沈余娇抬眸看着他,“此次之后,太子殿下只会对殿下愈心狠,想来……是不会再念及同胞兄弟之情了。”
“是许侍卫以命换命,我才能活到今日。”
聂景迟思及此,不觉又有些悲戚,“既然我能安然无恙回到汴京,那前方争斗,我又有何可惧呢?”
他偏过头笑看着沈余娇,“阿娇,你信不信我?”
“臣妾,自然相信殿下。”
她柔了声,“一直如此。”
他的身后有她,有沈瑀、聂婉嫣夫妇,有皇后,还有梁将军和梁侍御,而她的身后,也有着一直默默守护在她身侧的双亲和太子哥哥。
他们生在暗流涌动的宫闱之中,是一个人,却又不仅仅是一个人。
人既为人,在这样宏大的世界里,情感的羁绊或许便是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一切的爱恨随着时间在灼热跃动着的心脏里生长蔓延,推动着人前行。
他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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