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照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初雇蔡婆子的时候,因着蔡婆子说自己当了大半辈子的奴才,好容易攒够了银钱赎身,从此不肯再签身契。
他爱惜蔡婆子的手艺,兼之蔡婆子赌咒誓,说自己绝不是那等背信弃义的小人,是以两人只是口头约定,以每月一两五钱银子请蔡婆子来茶楼做一道滴酥鲍螺。
眼下蔡婆子临时反悔想要提工钱,他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已经说好了的事,哪有出尔反尔的道理。”
吴照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更何况一两五钱,这个价钱放在整个玉带镇,也不低了!”
“少东家这话说的,那俗话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既然许掌柜瞧得上老婆子我的手艺,谁又会和银子过不去呢?”
蔡婆子两手一摊,摆明了一副要耍无赖的模样。
钱掌柜拼命朝吴照使眼色,眼下不是和蔡婆子这种泼皮讲道理的时候,她这一走,先不说那些奶酥乳脂的损失,光是失信于唐家这一条,就够他们茶楼喝一壶了的!
然而吴照却没有接收到钱掌柜的暗示,他眉头紧锁,“蔡嬷嬷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我们照鸿茶楼,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任人拿捏的。”
居然就这么和蔡婆子杠上了,钱掌柜几乎要背过气去。
这个时候争一时意气又有什么用!
先哄着人把东西把唐家要的东西做了,明儿再慢慢掰扯也不迟啊!
钱掌柜抹了把脸,赶紧上去打圆场,“蔡嬷嬷,我们少东家不是这个意思,您看不如这样,咱们先把今天的单子做了,工钱我们好商量。”
吴照满脸的不赞同,他抿了抿唇,正待开口。
蔡婆子却哂笑一声,她抚平了衣服上的一条褶皱,“钱掌柜,少东家都那般说了,今儿我要是帮着你们做了唐家的单子,回头你们不认账,我一个老婆子,如何理论得过你们这些人?”
钱掌柜忍着气赔笑,“这话说的,我们哪里是那种人……”
蔡婆子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不若这样,老婆子我也不多要,每月月钱便只提五钱银子,和飘香楼一样。
你们先预支我半年的工钱,我拿了银子,自然会安心留下来好好做事。”
钱掌柜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预支半年的工钱,十二两银子!
她是安心了,他可得闹心!
严厨子更是瞪大了眼睛,十二两!
这老货,也真敢狮子大开口!
蔡婆子双手环胸,抖着腿斜眼瞧着吴照和钱掌柜,“少东家,钱掌柜,怎么说?行不行的给句痛快话,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瞧得钱掌柜直磨牙,可转念一想,这十二两银子固然不少,但如果能搭上唐家,那怎么想与他们茶楼都是有百利而不一害。
钱掌柜咬了咬牙,正欲捏着鼻子答应蔡婆子的要求。
吴照的倔脾气却上来了,他凛然开口,“既然蔡嬷嬷如此不讲信誉,那我们照鸿茶楼庙小,看来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了,还请您这就去飘香楼,不要辜负了许掌柜的好意!
我就不信偌大个玉带镇,我就找不着第二个会做滴酥鲍螺的人!”
他把手往外一指,就是要蔡婆子走人的意思。
蔡婆子也恼了,她若不是仗着自己有手艺,也不敢这么和吴照叫板。
她拍了拍衣襟,轻蔑地看了吴照一眼,“少东家话别说得太满,老婆子我今天也把话撂这,整个镇子里,你若能找着第二个会的,老婆子我的名字倒着写!”
说罢往地上啐了一口,气鼓鼓地走了。
钱掌柜抖着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少东家这个脾气可真是——赶走蔡婆子固然解气,可唐家那一百个滴酥鲍螺可怎么交差啊。
吴照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满腔的怒火,他转头看向站在廊下的严厨子和一众帮厨,“你们可曾见过蔡婆子平日里是怎么做的鲍螺的?”
帮厨们彼此对视一眼,都摇头。
这都是自家安身立命的手艺,蔡婆子每每来了,都是让他们把东西送去耳房,她一个人在里头鼓弄,甭管多热的天,窗子门都关得死紧。
做完了也不让他们收拾,自己打扫得干干净净才走。
虽说蔡婆子要的东西都是他们准备的,那也只能知道她除了奶酥乳脂,还用了井水和冰,具体是怎么做的,却是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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