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就是鞑子!”
朱慈烺眯了眯眼,语气瞬间严肃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看运河边上萧条的村落,回忆道:
“去年九月,鞑子入塞劫掠之后,再次出兵辽西,宁远和山海关之间的中后所,前屯卫,中前所三城陷落。
十月,数万鞑子兵进攻宁远,虽然被吴三桂击退,但其入关之心,已经昭然若揭。
李自成虽然有十几万大军,但短短两个月,鲸吞了整个华北,兵力分散各州府,若是鞑子再次入塞,他能集结得了足够的兵马,将鞑子击退吗?”
“这......”
李邦华对于内外的军情,到底是了解的,他也很清楚单单靠山海关一座关城和顺天府北面单薄的长城,无法阻挡满清大军,一旦辽西走廊的堡垒尽数丧失,满清一定不会再费力绕道草原入关。
“这么说,殿下是觉得李自成挡不住鞑子,最终会将京城拱手相让?”
“不止是京城,还有北直隶,山东,山西,甚至是河南,陕西,湖广,李自成若是在正面决战中无法击败鞑子,恐怕会原形毕露,和以往那般,开始弃城流窜......”
朱慈烺摇了摇头,又皱眉道:
“到时候,九边残余的十几万大军,怕是会像投降李自成的时候一样,被鞑子迅速收编。
这方面,鞑子可是经验丰富了。”
“李自成有如此不堪吗?”
李邦华眉头紧皱,很明显不敢相信,这可是短短四年便席卷了整个北国的巨寇。
“孟翁,你觉得辽镇和陕西兵,谁更强一些?”
朱慈烺早就猜到了李邦华这个明廷中少数知兵的大臣,也同样误判了局势。
“自然是辽镇兵马强一些,鞑子入塞六次,天下勤王军无数,但别说是击败鞑子了,能和鞑子一战的,也屈指可数。
而且,当初孔李兵变,以及此后关内的数次剿逆,实际上也是靠调入关内的辽军镇压,关内的兵马,虽然也有精锐,但总体而已,是比不过辽镇的。”
李邦华肯定道,他自崇祯十二年四月复起,出任南京兵部尚书以来,便开始重新研究这些年来,朝廷大军剿贼和对虏的战例了,只不过一直没有用武之地。
“但就算是辽镇,也不是鞑子大军的对手,几百上千兵马之间的战斗倒还能打一打,可兵马一旦过万,便往往会自乱阵脚,指挥失措。
老夫当初在南直隶指挥大军剿贼的时候,对此也是深有感悟,几千兵马,老夫还能统领,但要是超过一万,那就......”
“那就会有很多人马不知道该如何安排了,似乎多余出来了一般,对不对?”
朱慈烺笑了笑,从远处收回目光,看着李邦华道。
如果在后世,李邦华的指挥能力,或许就是一个团级,师级指挥官的水平,让他指挥一個军,或者一个集团军,结果一定会很难看。
而大明的将领,大部分都同样只是一个团级或者师级指挥官。
明末对清战争的屡屡失败,不单单是军队士兵战力不足的问题,战术指挥问题,也同样存在,而且影响相当之大。
“殿下......”
李邦华面露诧异,他自己都没想好怎么形容这种状态,反而是朱慈烺一语道破了。
朱慈烺看着对方的样子,紧接着又道:
“若是单纯以双方当前的实力来看,李自成还是能和满清一战的。
洪承畴投清之后,他实际上已经是关内首屈一指的,拥有十数万大军指挥能力的统帅。
就算野战不行,据城坚守,伺机突袭,依托山西,陕西的地势坚城,不断消耗清军兵马,也未尝不可,就像当初洪承畴在松锦一样。
但其当了那么多年流寇,都是打不赢就跑,如今又遇上了野战能力远胜其大军的鞑子兵,他敢硬拼吗?”
李邦华听罢,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已经是明廷里面,少数真正知兵,并且真的有领兵打仗,练兵整军能力的文官了,可是对于朱慈烺现在说的这些话,他根本无法判断。
他没想到,面前这个时不时捧着本《练兵纪实》研读的皇太子殿下,居然还真的是一个天生帅才!
“所以,本宫才说,咱们就算到了江南,真正的敌人,也还是鞑子,不是闯逆,甚至闯逆,西逆在将来,还能替大明挡住鞑子的凌厉攻势。”
朱慈烺前世当兵的时候,研习过大量军事理论,对于古代军事史,也有过深入的学习,特别是教员点评过的李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