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成礼等人从京城过来时便已经六月尾,再李秀才家停留数日,那试验地里的水稻就金黄一片,到了可以收割的时间。
到了这日,按照顾成礼的安排,早早地给江南府各县的知县大人,以及这同安有名望的氏族地主员外下了帖子,邀他们过来一起收割。
这些人接到帖子时,心里还纳闷,本来圣上突然派了钦差来江南这事,便让众人寻思不解,多番打听也没发现什么名堂,只晓得那钦差年纪不大,听说是今岁才考中的状元郎,竟然在圣上面前如此得脸,让一支御林军来充当侍卫,可顾成礼等人嘴巴牢,他们究竟是为何事而来,竟是半点也没透露。
正是这点,让这些世故圆滑的老狐狸不敢小瞧顾成礼,虽然年纪不大,可他们竟然从他嘴里套不出半点消息,心里更是提防着紧,生怕会被揪到错处,如今接到顾成礼下得帖子,虽然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如约而来。
顾成礼挑选的日子极好,已是七月艳阳天,一早天放亮,庄子里的人就忙活起来,他们早早将要收割的农具准备好,又吃饱喝足,就在一旁候着,等着那些贵人老爷们到场。
等着知县、员外们陆续来了,见着这庄子不过是寻常农庄,里面种的也只是粮食,并无奇花异草,他们不明白顾成礼让他们过来究竟是为何,但也有一两心细之人发现了不对之处,为何这地里的庄稼瞧着这般茂实,连稻穗似乎都比他们以往见过的要饱满很多。
这些人虽然是过着富贵日子,但却并非是五谷不分,为官者,尤其是一县之长的知县,在农闲农忙时,都会带着随侍下乡从而来体现自己的勤政民,当然也不乏真心民的好官,而那些员外地主,能掌管着偌大的家业而不被下人欺瞒,自然是要时常去庄子上闲逛查,故而能留心到李玉溪这庄子里粮食不对头的还是大有人在。
顾成礼出场时,人差不多已经到齐了。
“在下身负皇命,特地从京城南下,便是为了这庄子
里粮食。”
顾成礼打量了一下在场个人的脸色,然后继续说道,“想必各位也能出,这地里粮食的不同寻常之处,长势要比旁的田地里结出的粮食更丰硕。”
众人心中一凛,不由打起精神来,不管先前是否留意到,如今听了顾成礼所说,各个都有些震惊,难道这庄子与旁处不同,为何粮食为更丰硕
民以食为天,哪怕他们这些人根本不需要为缺衣少食担忧,但也能很清楚若是地里粮食增收意味着什么,不提其中的经济价值,便是对天下的百姓来说,更是功德无量的一件事,若是粮食当真增产,造福世人,惠泽后人,将是被记入史册的大功绩啊。
而这样的事情既然酒发生在他们眼底下,他们却毫不知情在场不少人目色复杂起来,一时脑海里思绪翻涌,多个念头闪过,但最后都平复下来,他们要等着见了这些粮食收割才行,才能真正知道这些粮食的价值。
顾成礼知道这些人心中所想,他也好奇李玉溪弄出的这杂交水稻与旁的种子相比,能增收多少,当即也不耽搁,直接让人下地收割。
庄子里的佃农早就准备好了,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大人物呢,原本都有些抖索,但等顾成礼走到他们面前给他们打气一番后,顿时一个个都不怕了,反而全身是劲。
他们记得顾成礼,当初就是这少年与主家一起过来,教了他们这种出高产水稻的方法,他们心里感激,如今更是要给这恩人长脸,在这些贵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不能让这些人小瞧了他们。
七月的天相当地热,难得吹来一阵风,也是带着热气的那种,让人汗流浃背,但是地里的那些佃农仿佛感受不到暑意,拿起镰刀就热火朝天地干起来,时不时还发出一阵吆喝声,而站在田埂上的知县地主们着,额上汗珠也大般落下,掏出帕子拭去,却并未离去。
他们不错眼地盯着,这次来都来了,自然要清楚,这地里的庄稼果真是像顾成礼所说那样,比旁的田里要长出更多。
顾成礼瞧着天色还早,要
将地里的庄稼都收割完也还要些时间,便招了招手,唤来一旁候着的农妇,吩咐了几声,就见农妇下去,这番动静不大,留意到的人不多。
过了一阵子,便见方才那农妇再次过来,却是拎着一个篮子,后面还跟了不少妇人拎着篮子,等着她们走近,众人才知道原来是顾成礼事先便已经让她们准备了绿汤,煮好了后放入水井中放凉,如今拎过来每人分了一盏,便是那些试验地里的佃农也得了一碗,先喝完歇歇再下去继续干活。
等着下午时,日头要更烈些,众人们心里更是激动难耐,这庄子本就不大,这些人忙活了半日,就已经差不多将地里所有的水稻收割起来,又花了些功夫才将稻谷从稻穗上打下,就那么一小块的田地,竟然打出了整整八石稻谷
八石稻谷啊,若非是亲眼所见,他们是怎么也不敢相信的,那么一小块的田地,他们瞧着觉得决定没有一亩地大。
可是如今一亩田地也才只能得四亩稻谷,等去了壳磨成稻米,那就只剩下两石了。
而这一小块地里光是稻谷就有八石,那就算是去了稻壳,至少也还有四石的稻米。
整整翻了一番啊,这让他们怎么忍住不激动
等称出那一块试验地里的粮食亩产后,这些知县员外们已经绷不住了,纷纷拉着顾成礼开始打听起来,为何这地里能种出这么多粮食,他们原本还敬畏顾成礼是钦差,又怕得罪了少年,可如今见了这试验地里的产量后,哪里还记得这些顾忌。
顾成礼含笑,任由着这些人上前攀谈,却不急着作答,他特地今日邀他们过来,又废了些精力折腾人手,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但是对于这些主动询问的人,他却不能太轻易地满足他们,而是将姿态“端足”
才行。
太轻易得到的东西,往往是不会被珍惜,也会被错估了价值,如今顾成礼已经让他们知道了这地里良种的厉害,只要放出风声,到时候便会有一堆人上赶着过来学这种杂交水稻,而顾成礼却要设门槛,只挑选其中的少数一部分来教,这
样的话有了竞争,这些人反而会觉得这种杂交水稻更珍贵,愿意折腾更多心思来学,更重视他们得来来之不易的机会。
若是顾成礼不设门槛,勒令这些人来改种杂交水稻,这些人反而可能心里不大情愿,然后顾成礼反而要追在他们身后仿佛是在强自“喂饭”
,人性就是这么奇怪,顾成礼不愿意惯着他们,那就让这些人自己寻求门路来上门学吧。
顾成礼料想的没有错,他将这些人的心思把握得一丝不差,这庄子上可不止一块试验地,等着他们见识到几乎是每块试验地里的粮食都比寻常地里的水稻产量多出一番不止,心里的火热就完全按捺不住,抓耳挠腮地想要从顾成礼这里学来这种播种之法。
顾成礼说了,这种水稻如果留作种是会退化的,就算他们用了下作手段盗了稻种也不行,只能学了播种之法才可以。
有些人不信邪想要试试,而大多数人都是老老实实地上门找顾成礼,将态度摆足了,顾成礼也并未多加为难,毕竟他真实目的也是要推行这杂交之法。
为了推行这杂交之法,顾成礼等人在这江南整整待了一月之久,不过他早就让人快马加鞭将试验地里杂交水稻的产量送去京城,禀报给了景煕帝,然后才留下在这江南推行杂交之法。
一月之期已到,顾成礼等人收拾了行李便准备返京,不想竟会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魏越平是陵县的知县,顾成礼这次邀请江南各知县时也有给他下帖子,但是他与魏越平却不是初相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