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半,乔文陪阿婆听完收音机的戏曲,将金镯子从床头拿出来,戴在阿婆老迈枯瘦的手腕上,笑道“阿婆,这是阿文送你的新年礼物。”
乔阿婆举起手,到腕上沉甸甸金灿灿的镯子,睁大眼睛道“阿文,你作何花钱买这么贵重的东西”
乔文见她取下来,忙握住她的手阻止她的动作“阿婆,我如今能赚钱了,一个金镯子不算什么,您就好好戴着,何况金子不像别的东西,永远都能保值的。”
乔阿婆听他这样说,方才放下手,只是眼睛一直盯着镯子舍不得移开,大半生已过,曾经的荣华富贵早已成旧梦,这些年在城寨,无非是图片瓦遮身食能果腹,现在到这样一只镯子在手上,顿时五味杂陈,也不知是该为命运无常,还是孙子终于没有陨落在这暗无天日的城寨里。
老人家激动地握住孙子的手,道“我的乖孙有出息了。”
乔文笑道“阿婆,这才刚刚开始呢,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
她顿了顿,又才继续,“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乔阿婆抬头向他。
乔文稍稍斟酌了下,道“今年运气不错,我买股票赚了很多钱,老板又给了我一笔分红,我凑在一起买了个小公寓,我们能搬出城寨,过上有水有电有瓦斯的生活了。”
乔阿婆定定着他,并没有马上表达出欣喜,而是蹙眉狐疑地向他“阿文,买房子可不是小数目,这才半年多,你就赚到这么多钱。
你告诉阿婆,你是不是走了什么歪路”
炒股自然算不上歪路,只不过炒股的本金确实来得不太光明正大,他当然也不能直接告诉阿婆,只笑着道“阿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我就是炒股和老板给的分红。”
为了让老人家安心,他还专门拿了一份报纸,指着上面一则股市神话的报道,说,“你,今年股市这么好,有人一年赚几百倍,我正好就是运气好的那一波。”
乔阿婆对股票是一知半解,算不上什么坏玩意,但也是投机取巧的东西,她握住乔文的手,“阿文,做人呢还是要脚踏实地,投机的事咱们还是不要轻易沾。”
乔文点头“我有分寸的,所以才把股票卖了买了一间小公寓。”
乔阿婆重重叹了口气,道“阿文,你能靠自己从城寨走出去,阿婆很高兴,但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与街坊邻居也都熟悉了,只怕在外面住不习惯,何况我也舍不得档口。
如今你长大独立了,也是时候自立门户,你搬出去后,阿婆会经常去你的。”
乔文眉头一蹙,娇嗔般道;“阿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不成我还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过日子。
你放心,我都打算好了,阿南一家子也跟我们一起搬出去,就住在我们隔壁,大家互相有个照应。
新家离城寨不远,你们不想放弃这里的事,每天往返也很方便。
等哪日你愿意在家享福了,或者找到合适的新店铺,再做打算。”
乔阿婆不料孙子竟然考虑得如此妥帖周全,一时又是欣慰又是酸涩。
能到孙子长大成人撑起自己的人生,她也算对得起死去的丈夫和儿子儿媳。
她长长叹了口气,起身拍拍乔文的肩膀,“阿文,我们给你祖父和爸妈上柱香,然后早点歇息。”
乔文从善如流,跟着阿婆拿了香点上,对着墙上黑白照片鞠了几个躬。
其实这些人原本不是他的亲人,但或许有着原身的记忆,此刻祭拜时,也不免生出了几分真情实意。
阿婆进了屋,乔文躺上自己的床,小小的屋子安静得落地有声,于是窗外各家各户的吵闹,便变得意外清晰,打牌的打孩子的夫妻吵架的,甚至还隐约能听到有那男女在床上打架的声音,组成了一片市井底层的百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