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臻以为是在公主那里会面,故而脑中想的全是方才未尽的话,一路跟着前来通报的亲卫走,直进了西跨院,嘈杂的人声铺天盖地涌来,她才回过神,停下了脚步,向亲卫投去询问的目光。
亲卫一面侧身让过来往的病人和药童,一面踮着脚找人,似是无果,伸手挠了挠脑袋。
他回过头,见叶臻盯着他,有些尴尬,道:“姑娘稍等,都尉应该快来了。”
他看年纪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
叶臻一面点头道无妨,一面暗自打量思索。
她刚才倒是翻阅了一些淮西折冲府的情况。
都尉燕汝文上任也不过月余,京中人士,仕宦之家,今年二十四,原是白狼军的校尉,历有数十功勋,前年武英殿考校甲等毕业,据说为人雷厉风行甚至有点不近人情。
不过叶臻看这个亲卫的样子,觉得燕汝文本人应该不会很难相处。
叶臻等了片刻还不见人,没吃饭还有点饿了,难免有些不耐烦,心道这不至于是下马威吧,但看那亲卫的着急尴尬不似假装,只好耐下性子,但心里还是有点慌。
也难怪她此刻会想这么多。
从小到大她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全靠多听多看多想,要么就囫囵吞模仿别人的为人处世,再根据别人的反应来判断自己的对错。
有时候对了,有时候错了。
她试着学会察言观色,可很多人心里想的和实际做的也并不一样,别人的做法也不全是对的。
此刻她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多想点总没错吧。
嘶,光想着当官之后能接触到兵部,忘记得多很多人情世故了。
在江湖上她倒是可以凭拳头说话,这进了官场,她连上司都没见着,就开始头疼了。
她算是关系户吧?那她是要当个关系户,还是当个关系户?她明明是个顶厉害的关系户,到了这么一个不上不下的层级,到底是要老老实实呆着,还是努力表现?
不表现的话,好像……也能封侯拜将吧?
叶臻承认,她有点飘。
又或者说,她其实很迷茫,又想要逃了。
她一直想跟家里断绝联系,最后现家里有苦衷,而女帝一道旨意就能抵过她的几年的努力。
女帝十分慷慨地给了她权力和信任,而她在初时的受宠若惊和备受鼓舞之后,便一直被巨大的虚无和惶恐笼罩。
她看起来指挥若定,只是因为得不停地做点什么去掩盖这种情绪——现在事情接二连三地生,某种程度上,她还松了口气——用零碎的成功来缓解不安,而一旦事情陷入僵局原地打转,或是方向错误得重头来过,抑或是如今这种需得决定处事基调的时刻,对方一点点的不确定都容易让她感到迷茫。
没有人教过她应该怎么做,偏偏她的决定事关重大。
而她也知道,不会有人来教她怎么做,这本就是一门需要自立更生的学问。
就她在西跨院站的这一会儿工夫,有来请示用药的,有来讨论治疗方案的,有来报送上旬用度的。
又正巧有两家仇人见面,她费了老大劲才把两边拉开,各自挪了厢房安抚了事。
这些她原本也不会做,无非熟能生巧。
周遭还是吵得厉害,这次宣城风波后,再加上淑和公主驾临和她封官,这百草堂人更多了。
看病的多,看热闹的也多。
叶臻站那当中跟个活靶子似的,一面批文件一面还要应付各方人马,半天不见燕汝文来,饿得心烧火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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