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寿宫建筑磅礴大气,大片的建筑间连接着气势恢宏的回廊,在黑夜中如同盘卧的巨兽。
这里原本是前朝历代太上皇的居所,内部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廊柱上攀爬的龙都是五趾。
小葵引着玄天承踏过碧波荡漾的荷池上白玉铺就的九曲连桥,沿着石径走向主殿。
不时有穿着绫罗花裙、戴着珠玉翡翠的女子下跪行礼。
圣宁国父张烨在妻子去世后广纳嫔妃是世人皆知的秘密,然而女帝对姐夫的作为只是放任,仿佛不知道这极有可能是这位前朝的晋王吸纳势力笼络朝臣的暗渡陈仓之计,甚至在近年还连续为姐夫开办选秀广纳后妃。
宁寿宫也一再扩建,供国父的妃嫔与子女居住。
主殿内一切仍是前朝模样,连正中那张明灿灿的龙椅都没有被改动过。
后侧小祠堂内摆满了牌位,燃着长明灯,常年有宫女供奉瓜果酒菜,细细一看,竟是前朝几百年来历代帝后的灵牌。
数十年来有许多朝臣谏言,允许前朝遗后成为国父、在宁寿宫供奉先代帝后乃大忌,但均被女帝以“惠帝遗命”
驳回。
隐有传言说,当朝国父萧靖华云游多年,女帝早和姐夫珠胎暗结。
更有甚者说,当初便是女帝与圣宁国父暗中设计,杀死年轻的惠帝,夺取帝位。
真相如何,只有当事人才知晓。
小葵引着玄天承来到主殿东暖阁外,自有侍女入内通报。
这宁寿宫一应礼仪均遵从前朝繁复的规制,而非按当朝规矩简洁便利为要。
主殿内也是雕梁画栋,一事一物无不极尽奢靡,延续了魏末年间皇室的气派。
待了片刻,才换了方才通报的侍女来引玄天承入内。
小葵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但仍是规矩地退下了。
玄天承对着接引的侍女点一点头,敛衣进入了这个带给他无数荣耀与耻辱的地方。
东暖阁内燃着沉香,味道清冽。
一应家具全是沉香木雕刻,沉郁厚重,不似外间精雕细琢,全是极其简单利落的线条。
只在南侧轩窗下设了一架山水大插屏,垂下一幅已经泛黄的画卷。
画上的女子豆蔻年华,仗剑而立,巧笑倩兮。
落款为:晋王长祚赠妻芸玥。
圣宁国父张烨靠坐在长榻上,一身赭石色团纹锦袍,外罩紫貂大氅,面容消瘦,显得颧骨格外突出。
他的眼皮微微垂着,看不清神色。
他显然已经不再年轻了,但通身上下都透露出上位者无形的威压。
“来了。”
张烨说,“坐吧。”
沉静的声音回响在空寂的殿中,连外面宦官宫女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玄天承依言在他下早就备好的杌子上坐了,端起手边一盏还冒着热气的云山青,慢慢品了一口,淡淡赞道:“好茶。”
那样适口的温度,便是连他入内的时间都算得一清二楚。
只怕这宫中一切,无不在其掌控之下吧?
玄天承暗暗想着,便听张烨说道:“阿婉陪我用了晚膳,你猜她同我说了什么?”
玄天承既听小葵说了此事,便知会有此一问,只笑说:“父亲与婉夫人的私房话,儿子不敢揣摩。”
“哈,你心里一清二楚,少在我面前装。”
张烨冷笑起来,眉目间隐有怒意,“你对陈家下了狠手,她怎能不怪?一整顿饭,都在怨我偏心。”
玄天承心中冷笑,他在南方做了那些事,让知本堂多年筹谋毁于一旦,婉夫人只怕要气疯了吧?也不知方才晚膳时这个素来端庄优雅的女人说了什么,才让张烨罕见地这般失态。
然而他知道张烨心中喜大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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