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醒来,他应该先解释一下情况才对。
譬如,他怎么会到慎刑司里去,他们怎么会回到沈府云云。
可打从见面起,他不是惦着她有没有盖好被子,就是关心药烫不烫,就好像这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可以暂且不提。
云知觉得不太真实,明明前一刻还被困在那凄冷的囚室里,以为再也见不到他。
所以,乖乖配合着喝药,药越苦,越说明这不是梦境。
“你不是离开北京了么怎么会”
“嗯,前天晚上离开的。”
“那怎么会”
“先喝药。”
一口气喝完,他她苦的咂舌,递过去一块奶糖,她含在嘴巴,甜丝丝的。
从在车站联络不到她开始,沈一拂将这两日的经历轻描淡写说了一遍,期间诸多惊涛骇浪的心境略去,只短短几句话解了她的困惑,讲到慎刑司时,顿了顿“去过医院后,就回到这里了。”
云知又不傻,再怎么简略也听得出他为了把自己捞出来,不得不受制于沈邦父子。
曾经也因为她,他没能救回他的挚友,像是旧事重演一般,她忍不住问“那骆川他们还好么没有被被发现吧”
沈一拂没想到她竟然先问起这个,着实一怔,“他们没事。”
“那就好。”
她松了一口气。
“你也不知道担心担心自己”
“你在这儿,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顺嘴一溜,又觉得自己这话是不是哪里不对,道“我是说,这毕竟是校长你的家,你家里人不会太过为难你吧”
他望来的眼神浮过一丝异色,她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起来“怎么了他们真的为难你了”
沈一拂不大自在的挪开目光,只说“暂时还出不去,但我会想办法的。”
云知又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他又受家法了。
她道“出不去就出不去嘛,反正有吃有喝,就当是来度假嘛。”
得出他受制于父兄,心情应该很糟,于是,半是说笑调侃着,殊不知这句话钻入沈一拂耳里,是钻心的疼。
她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是信自己能保护的了她。
而他在树下的那整整半个小时里,却找不到一个保她无恙的脱困之法。
这十年间,他从寂寂无名之辈,走到了教育界的高位,以为能军政的纷争抽身,踏上科学的道路,从此再不用受制于父兄。
但当沈邦以绝对的军权控制他、绝对的残忍要挟他时,所有两全的可能性都被封死,斡旋的余地微乎其微。
为今,只有两种办法
一种,是他向父亲认错,承认自己的欺瞒,父亲便会以她为胁或可多加周旋,只是他了解父亲想要什么,要和父亲达成条件,恐怕今后不会再让他回到上海了。
此法的后果是相见无期,这个风险他冒不起,他不能冒。
可第二种若然与她相认,她会答应么
他起了一霎的念头,便如焚烧而起的野火,怎么也扑不灭。
云知他袖子里的拳头越捏越紧,歪了歪头,身子往前一倾,“沈先生,你怎么了”
“什、什么”
“你进门开始,就忧心忡忡的模样,到底出什么事了不妨说说,兴许我帮得了你呢”
云知问这句话,实则是在试探他。
她昏迷前,满心满意想着与他摊牌,将所有事说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