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场回荡的都是阿四清脆的童声,谢学士听到她的称呼显然很高兴:“能得到四娘的认可,是我的荣幸,也是谢家的荣耀。”
这话说的,阿四都脸红。
她像得了鼓励似的,又指着谢十九郎喊“表兄”
,喊完了又犹疑地看向孟乳母,好像是在问:我喊的对不对?
立国至今三百余年,十数代联姻下来,鼎都内的家族错综复杂。
谢十九郎的母亲是远支的宗室外孙,真论起来,阿四这声“表兄”
,也不能算错。
正如谢学士自己说的,她并不在乎带进宫的十九郎最后是何身份,比起迟早满坑满谷的后宫男人,她更在乎谢家与四公主之间的联结。
在孟乳母犹豫的短暂时间里,她坦然道:“十九郎,还不谢过公主?”
谢十九郎虽不知要谢什么,但听话总是没错的。
他老老实实地向被乳母抱在怀里的小公主行礼道:“谢过公主。”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应该是很圆满的,但阿四不明缘由地在谢学士过分慈爱的目光下感到背后发寒。
姬宴平很懂阿四,小声嘀咕:“等阿四入学了,老师就不会抓着我不放了吧?”
虽然姬宴平的天性中带着不顾旁人死活的直率,也不明白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但她的直觉一向很准,精准地预判了将来。
唯一能听见这句话的阿四嘴角一抽,有些后悔了。
谢家人,都爱抓人读书吗?
要是孟乳母能听见两个活宝的心里话,一定是要好好地同情一番谢学士的,这老师委实不好做。
就在阿四以为,今夜终于落幕,可以回丹阳阁吃茶点垫垫肚子的时候,外面叩拜的声响接二连三响起。
这动静,只可能是皇帝亲自驾到了。
阿四在乳母怀里挣扎下地,双手捧起起长案上装蜜水的八棱银杯,走到谢有容和谢学士的中间,正正经经地说:“今天是阿耶生日,祝阿耶万寿无疆。”
“万寿无疆可不是这样用的。”
谢学士当惯了老师,大大方方地从侍从手里取过酒杯,接上阿四的话,“陛下隆恩,我等方有今日。
且祝大周,千秋万代,万寿无疆。”
皇子们都是大学士教授过的,不会拂她的面子,此刻共举杯道:“祝大周,千秋万代,万寿无疆。”
皇帝正在和睦氛围中走近,冬婳在前开路,立政殿中的众人当即放下酒杯,女做女子拜①,男则跪拜。
阿四还未正式学礼,随手丢开喝空的银杯,装模作样拜了拜就迎上去:“阿娘来啦。”
皇帝牵住阿四伸出来的手,笑问谢学士:“方才发生了什么?这么大的阵仗,热闹得连朕在屋外都听见了。”
谢学士见皇帝先问自己,恭谨地将贺寿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并不避讳谢有容的指责,从容地将事情圆成家人之间的直言不讳。
“原来如此,阿四也听《诗经》了?连‘万寿无疆’都知道了。”
皇帝谈笑着将阿四抱起,从冬婳手中接过手帕擦了擦阿四沾油的嘴角,又向谢学士道:“卿大雍睦,再赐酒。”
②
宫人端来酒一盘,每盘金碗十只,每碗容一升许,宣令并碗赐之。
“妾谢陛下赏。”
谢学士如数饮尽,面无异色。
阿四眼看人喝酒如喝水,笃定这时候的酒肯定不如后世,不然谁经得住这么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