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君黎实不忍她难过。
“应该……是吧。”
他答。
“他却也不是滴酒不沾……”
李夫人便又向他道,“有几次,我见过他——也说不清是出于何种心情,曾自斟几杯来饮。
不管是什么不痛快,醉一场醒来,又像没事人一般。
可就算这样,我也从没问过他——心里头到底在牵挂什么。
我总觉得若是不问,或许还能糊涂涂地过下去,若是问了,就过不下去了……”
夏君黎正待回答,忽听外头凌厉喊道:“君黎,快来!”
像是有急事。
他只得停了话头,道:“夫人再休息下,我晚些再过来。”
转身出去,只见五五喘吁吁跑过来,迎面道,“道……道士,你快去,我来看着奶奶。
……是韩姨,她晕倒了,爹说找你帮忙!”
韩姑娘适才眼见着还好好的,这会儿突然晕倒——着实有点始料未及。
夏君黎确实本来也有些疑问,待想在离去前问凌厉一句——为何韩姑娘之前明明已几乎摆脱了纯阴之息,如今却又回到了原初模样。
他自是不知,她早在青龙谷那一役后因着凌厉为拓跋孤疗伤有所不支,便已强将自己复原回了纯阴之体,以己血为助益,才保得住了凌厉同拓跋孤两个人性命无忧,真要清算起来,这事同他夏君黎却也脱不开干系。
那已是冬天的事了,如今已是初夏。
她撑过了冬春数月,看起来并无大碍,凌厉也盼着或许经过了此前几番运功,她的身体多少总好转了些,不至于轻易被阴寒体气再度摧残,可看来——她还是无法经受住身内冰冷与将至炎夏的交迸,突然便现出了不支。
韩姑娘侧卧在一张躺椅上,肤色在这微现暑热的下午竟白得透明,如一尊冰雕玉砌的美人,更甚与夏君黎去岁相见之时。
这美人此时却在微微抖,似乎冷极,额颈带汗的样子又好似热得要融化成水。
“她现在……”
夏君黎见状道,“这是怎生情形,凌大侠是否要与她运功,须我如从前那般,以寒力为助?”
却见虚弱已极的韩姑娘从椅上微微翻身,竟是抬起一只手,轻轻摇了一摇,“不必,我没事……”
那手又无力垂下,呼吸声虽几不可闻,但胸膛起伏着,显见她此时言语仍颇费力。
“我倒是想,可她……”
凌厉面上竟露出几分似无奈更似憔悴之色来,没说下去。
夏君黎大致明白了——总是韩姑娘依旧不肯。
她依旧想要保留自己这天生异常的身体,凌厉过去的数度尝试几乎接近于功成,可只要她这个身体的主人不愿,旁人又如何强迫得了。
——凌厉大概从二十年前认识韩姑娘起,就从来强迫不了她任何事。
只是事关韩姑娘之身体,甚至性命——他又如何不急?
夏君黎便道:“倘不是如从前那样,凌大侠想要我怎么帮,但说不妨。”
凌厉深深呼吸了一口,才道:“她这几月身体都并不强健,今日只怕受了些暑暍,定再受不住‘青龙心法’,只能劳你一个人运功替她先拔去病暍,待她缓过来些,我有事与你商量。”
夏君黎应了。
比之去年,他感觉今年的韩姑娘身体似乎果然更“薄”
了些——那苍白面色正与日愈薄退的血气相应,即便不说薄如蝉翼,也是薄如细瓷了,好似随时都会破碎凋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