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树村。
在结束了一日的春耕之后,村民们都早早睡了,且睡得特别沉。
然而当左邻右舍或是村子外围突然响起尖叫哭嚎之声,被连年战乱祸害的绝大多数村民都第一时间惊醒了。
里正一家住在村子偏中心的位置,惊醒之后,年近五旬的里正张茂德慌忙披上外衣往外跑,才出大门就被同街左边翻到一户人家墙头的两道黑影吓得一激灵,及时缩到墙根下,惊魂未定,又见右边同样有人,且直接踹开了街坊的大门,肆无忌惮。
再听着那此起彼伏遍布村子四周的哭叫喊杀,张茂德只觉得脊骨发凉,浑身无力地贴靠在墙壁上。
“爹,怎么回事?是闹匪了吗?”
次子张文功拿着一把砍刀奔了过来,后面是他跛脚的兄长张文盛。
两个儿子的出现让张茂德多少冷静了一些,他对着头顶的夜空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侧耳倾听片刻,一边提防外面一边对两个儿子道:“不是山匪,山匪有骡马,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些人或是持棍或是赤手空拳,且专挑咱们小地方下手,应该是刚刚落草为寇的流民。”
张文功怒道:“我现在就去宰了他们!”
张茂德拦住儿子,越发冷静了:“不可冲动,听动静,这波流民人数众多,又是走投无路的一群饿狼,为了嘴边的钱财粮食,他们能跟你拼命,你一个人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听我的,你立即骑上咱们家的骡子赶去萧千户家,请他叫上一波青壮速来搭救,或许还能救下一些村民性命。”
张文功急了:“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家里就他跟侄子在萧家学了半年多的武艺,侄子还小,父亲年迈大哥跛脚,被流民闯进来只有死路一条。
张茂德:“你留下,这种情况咱们全家都得死,你走了,带上小超一起,老张家还能留两条根!
少废话,趁流民没有防备,快走!”
张文功还想再说,张茂德一巴掌甩过去,含泪骂道:“你懂还是我懂?走!”
张文功被这一巴掌打出了狠决血性,跪地朝老爹叩了三个头,旋即大步冲进屋,将被嫂子护在怀里的十岁侄子张超拉走扛到肩上。
回到院子,见老爹已经帮他解开了骡子,张文功咬咬牙,先将侄子放上马鞍再一跃而上,头也不回地冲出家门。
疾驰的蹄声惊动抢掠的流民,流民高声报信:“有人骑马冲出去了,快告诉秦哥!”
奈何流民只有一双脚,当流民头子秦哥知晓此事时,张文功叔侄早就跑没影了。
秦哥思索片刻,下令道:“传下去,再抢两刻钟,两刻钟后无论收获如何,都在村北集合,随我进北山!”
只要逃进山,就算那人从附近村子请来救援也没用,官府都不管百姓了,百姓更不会为了已经受害的外村村民冒险夜闯北山,到时候他们连夜往西走,换个地方下山再直奔驻扎在龙行山脉西北方囚龙岭的本县第一大匪帮,便彻底安全了。
流民们高声传递着
消息,杀得越发疯狂。
村外,张文功经常去萧家练武,哪怕今晚月光惨淡,张文功也认得清路。
白日才犁过地的骡子很快就跑喘气了,张文功这时却顾不得心疼它,使劲儿甩着鞭。
十岁的半大少年张超紧紧抿着唇,只有眼泪不停地滚落。
七八里的土路,骑骡都没用上一盏茶的功夫,叔侄俩已经到了萧家门外。
张文功扶着侄子跳下马,扑到中院的大门上朝里悲嚎:“萧千户,我们松树村快被流民屠村了,您老救命啊!”
这一声要扯破嗓子的悲嚎,几乎传遍了整个灵水村。
东院东厢,萧缜还是像上次村里闹贼一样,叮嘱佟穗闩好门,嘱咐萧野看守院子,他匆匆赶到中院,与老爷子、萧守义、萧延爷仨汇合了。
不用萧穆问,张文功再次将松树村的惨烈叙述了一遍。
萧穆恨得一双铁拳紧握,屠村这种事都能做出来,那些流民简直丧心病狂!
“带上武器,你们叔侄五个立刻随文功去松树村,村民能救几个是几个,流民能抓就全抓!”
五叔侄迅速准备好,再加上张文功,六人共骑三匹骡子刚要出发,孙典、孙纬兄弟也骑着骡子赶来了,手里都拿着砍刀。
萧缜看向孙典:“时间紧迫,边走边说。”
孙典脸色一沉:“尽管带路!”
他们走了,萧穆扬声对两院女眷孩子道:“你们只管安心睡觉,他们叔侄回来之前,我会一直在院子里守着!”
交代完了,萧穆关上中院大门,牵着张超来到西院,叫张超去萧涉屋里睡觉,他将一杆枪抵在西厢门边,自己坐在门槛上。
西厢的南屋还住了七个刚帮萧家种了一天地的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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