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五月初十,县里果然派了衙役、民壮到各村镇收夏税。
灵水村这边,由里正孙兴海带着衙役挨家挨户地征收。
村民们要么交粮要么交银子要么交人,没有别的选择,只有那些新落户的流民暂且免收赋税,不过一家就两亩地,距离秋收还有两个来月,日子同样艰难。
为了撑过这一关,前两日有不少人家来萧家、孙家借钱借粮。
遇到那种自家确实无力支撑的,萧穆借了些银钱、粮食,遇到那明明还撑得下去只是趁着这个节骨眼拿“两百青壮之死”
来压着萧家出钱出粮的,萧穆直接把人请了出去。
孙兴海同样是这般做派。
被拒绝的人自然不满,四处跟村人们抱怨,说如果萧家、孙家没有提议去囚龙岭剿匪,那些儿L郎们就不用死。
为此,孙兴海又敲了一遍锣,将所有村民们都叫到水塘边。
“松树村一出事,我与萧千户马上就合计着要做一批抢帮大家自保,大家别看每家都只分到了一杆木头枪,全村加起来可是有七百多杆!
一棵树只能做出四杆枪,七百杆枪便需要伐两百来棵树,从伐木到烘干木头到把这么粗的一棵树劈啊削啊做成枪,大家知道要花多少银子吗?”
“前后共花了十两银子六百四十一铜钱,全是我跟萧千户掏的,一个铜板都没跟大家要!”
“我就问问,匪帮夜袭咱们村的时候,是谁家的儿L郎冲在最前面?我还要问,去了那么多儿L郎,我是不是也死了一个儿L子,萧千户是不是也死了一个孙子?我们不心疼吗?这两天大家为了夏税来借粮,我们两家能给的都给了,怎么,到最后还是我们错了?”
“大家真要是觉得我这个里正做的不好,那你们就另选一位,卸了这烂差事,我又省钱又省心还省儿L子还不用挨骂,做梦简直都要笑醒啊!”
他嘴上说着笑,眼泪却流了满面,就算长子的死是假的,就算孙、萧两家做那么多也是为了自保,可村民们都跟着受益了,到最后怎么能怨怪在他们头上?难道两家跟其他村的里正大户一样只管自己,任由村民们被流民山匪迫害,无功却也无过只会骂声贼老天,本村村民们才满意?
孙兴海这一哭,村民们连忙劝说起来。
村民们可不是傻子,心里跟明镜似的,要是没有萧家孙家出头,光那晚夜袭村里就不知要死多少人,最后用两百青壮换了整村的安宁,还不用担心匪帮剩下的那百十人来报复,真的该知足了。
那些家里死了子侄的,明事理的也占多数。
反攻囚龙岭,里正家的俩儿L子都去了,死了一个,萧家的四个儿L郎跟一个媳妇也去了,只死一个那是萧家儿L郎们英勇过人,灵水村今年过得比其他村子都安稳,靠的不正是萧家祖孙的威名吗?
萧家儿L郎在,残余的山匪才会忌惮,如果萧家的儿L郎真的都死了,山匪们会怕普通的村民青壮?
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绝大多数村民们也要站在萧
家、孙家这边,再有那挑拨是非的,村民们要么骂对方没良心,要么干脆走开不予理会。
孙兴海来找萧穆倒苦水。
萧穆瞅瞅他嘴角的泡,摇头失笑:“有得必有失,几句闲言碎语而已,你又何必往心里去。”
孙兴海的火气泡可不光是因为那些抱怨,他更担心此事败露祸及全族!
萧穆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做都做了,放宽心,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孙兴海:“……”
当村民们怨声载道地交了夏税,囚龙岭之事也渐渐不再有人提起。
一下子损失两百个青壮确实惨烈,可落到每家每户其实也就是一两个,很多青壮甚至早已没有家人在世。
年纪轻轻为何就没了长辈?还不是前几年的战乱害的,可以说,举国上下的乡野之间,几乎找不到一家没死过人的,萧家儿L郎那么厉害,长子长孙同样死在了战场上。
对待死亡,百姓们早已麻木,哭过一场,还得继续想法子让自己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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