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被窝里蠕动几下,打着哈欠眨巴眨巴眼睛,混沌的脑海逐渐清明,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蹦出来
是啊,师父来了
“师父”
他胡乱披上衣服,左右颠倒踩了鞋,一蹦一跳冲到窗边推开往外瞧,一边往袖子里伸胳膊一边喊,声音中微微透出一点慌乱,“师父”
“人没走。”
正站在廊下打太极拳的何元桥道,见他跟个刺猬似的满头炸毛就笑,“又下雪了,把衣服穿好再出来。”
洪文伸长了脖子往外,终于在墙角见正抓着平平安安玩的洪崖,这才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师父真的来了,我没做梦
他三下五除二整理好衣服,又胡乱弄了头发,这才拿上野猪毛牙刷子和牙粉缩着脖子跑出去,发现洪崖正在扎马步,举出去的两条胳膊上分别吊着平平和安安,两个小孩儿兴奋地嗷嗷直叫。
何元桥吞了一大口水漱口,咕嘟嘟吐了之后一抹嘴,“洪师父真乃神力”
小孩儿见风就长,一天一个样,如今他长时间抱平平已经开始吃力了。
可人家
洪文骄傲地挺起胸膛,“那是”
师父把自己的一切都倾囊相授,奈何神力这玩意儿学不会
稍后的早饭桌上,何老太太特意吩咐厨房里煮了熟鸡蛋,剥了皮让洪崖按在脸上滚,“滚一滚好得快。”
经过一夜发酵,他脸上被镇国公打得那几个地方活像打翻了酱缸似的青紫一片,上去很是可怖。
何青亭得直皱眉,“那老不休,下手也没个轻重。”
都说打人不打脸,大过年的,让人怎么出门
洪崖自己倒不在意,一只手在脸上滚鸡蛋,一手不停地夹包子蘸醋吃。
何家源自江南,饭桌上的伙食都秀气,每个包子也不过两个核桃大小,细细密密的褶皱在氤氲的水雾中绽放出莹白的花朵。
蓬松的表皮里面是鸡蛋虾仁的馅儿,微微带了点盐津津甜丝丝的汁水,一口下去柔嫩多汁,非常好吃。
老太太得舒坦,“慢慢吃,特意让厨房多蒸了两笼,管饱。”
爷们儿嘛,就是要多吃饭,着就踏实。
洪崖哎了声,眨眼功夫又往嘴里塞了俩,含糊不清道“这几日可能要在镇国公府待两天,晚上不回来你们也不必担心。”
众人回想起昨儿镇国公耍无赖上门打人的情形,纷纷流露出同情的目光。
不过话说回来,也是镇国公真心重他,不然也不至于闹到这份儿上。
何元桥再一次在心中感慨,这位洪大夫真非常人也。
镇国公是很念旧的人,当年跟着他南征北战的将领们现在基本都身居高位,更有的还替子孙后代挣了个可以世袭的爵位。
就照他老人家二十多年都对洪崖铭记于心的重视程度吧,若洪崖当年真的选择跟着镇国公,如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样泼天的富贵,他竟真的说抛下就抛下了。
不过世事就是这样奇妙,如果当年的洪崖选择从军,那么就不可能遇见弃婴,自然也就不会有今日的小洪太医啦。
洪文有点不乐意,用筷子把菊花似的小笼包戳得千疮百孔,“才来呢”
那老头儿不是好人
他决定迁怒告密的谢蕴
刚到太医署,外头就有人传话,说那英吉利国的画师保罗又病了,听说上回是小洪太医给的,若是方便,这回还想请他去。
早起还是细小的雪粒,这会儿已经变成婴儿手掌大的鹅毛大雪,片成群,五六片成对,都拉拉扯扯勾成一团,远远去好像天上的云彩被谁扯碎了,狂乱地扔下来。
洪文背着药箱过去,一路上官帽都被染成白色,进门拍打雪花时就见保罗还是像上回那样包在被子里,一边干咳一边干呕,上去比上次更加严重,非常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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