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大雨冲刷着他的脸,那时候他二十岁,正值壮年,村里的年轻人背着沙袋堵住飞速增长的河流水位。
无济于事。
这种天灾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大雨倾盆而下,村子门口半条腿深的小溪不到半小时就成了奔腾肆虐的大江。
然后,山洪从天而降。
洪水滔滔,携着大自然的伟力要淹没一切。
浑黄的洪水咆哮着,夹杂着断裂的树枝与碎石倾泻而下,众人绝望。
可云层在这时裂开了,厚重黑云开出一条裂缝,露出背后碧蓝如洗的天空,阳光突兀的洒下。
充满暖意的光芒让他冰冷的脸颊有了知觉,也让他看清了远处蜿蜒的庞然大物。
他们不敢称呼其为“蛇”
,只能呼喊为神灵,大雨在停息,山洪在退却,那庞然大物昂起头颅望向他们的方向后消失在大山中。
那一眼,老人至今未能忘掉。
头颅上的双眼是刺目的金色,在昏暗的暴雨天如同亮起的烛火。
于是他们叫它南烛。
山神南烛,南山的烛火。
甚至在洪水过后修建了寺庙,供奉一座盘起的蛇形雕像。
“当咱们翻过眼前这座山,到了另一座山头,会看见一座朱红寺庙里有水缸粗的赤色大蛇,它老人家盘在那里,就看哪家调皮小子到处乱跑好把他吃掉……”
偶尔,他还会向村里的孩子讲述这些编撰的故事。
其实他既没有见过寺庙,也没有再次见过那头大蛇。
只是他希望有一天它能够出现在他们搭建的寺庙里,这样他就能告诉那位说,他们从未忘记。
可惜,他已经是村里最后一名还记得山神的人了,不知道在他死后,寺庙还会有人供奉么?
老人听见院子里公鸡的鸣叫,撕心裂肺,连那条和他一样垂垂老矣的黑狗都低吼起来。
让他从泡沫般的梦里惊醒。
“怎么回事?”
老人不解。
拿起拐杖缓缓走到后院。
后院流过曾经那条小溪,不过现在称的上是河流,水流并不湍急,平日里撒网捕捞些鱼虾是村里人的常态。
整个院子里养的鸡鸭猪狗都疯了似的狂吠。
“哗啦啦──”
水流声起,有庞然大物从河流中抬首。
老人眼睛猛然瞪大,想到了什么,连拐杖都不顾踉踉跄跄地奔向河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