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黄鹤楼下的江水翻涌不宁时,天上没有月亮,只有点点碎星。
江上的悲风穿过大大小小的舟楫乌篷,吹过陈旧破败的城墙,再没入江畔的大城,最后只剩下几缕幽微的呜咽。
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呜咽的不仅有风,还有一些在人前绝不敢露出戚容的孩子。
这些孩子扎堆窝在马棚里,有男有女,有大有小,但最大的也没有超过十八岁。
这些孩童全部都是残疾人,有的没手,有的缺脚,有的更是手脚俱无,只剩下躯干和脑袋,被塞在一个大瓮里,神情呆滞,不言不语。
还有被毁容的、被阉割的、背部被强行连在一起分不开的,甚至被畜生糟蹋过的。
注1
他们不是天生就这副模样的。
盛无崖从黑暗中醒来,借着客栈里影影绰绰的灯火,到那些人时这样想到。
不,不是她在“想”
,而是这具身体尚未远去的那个人在想。
她见过阉人的场面,见过残肢的场面,当然,她自己也是其中一只被虐宰过的羔羊。
和其他人相比,她甚至可以说得上幸运,因为她既没有被割去四肢,也没有被拖去和畜生。
下手的那人长相阴沉,也不知干了多少这样的事,人如蝼蚁。
可即便如此,在他到她时,也不禁愣了愣,生出一股就这样毁掉眼前的少女似乎有点浪费的惋惜,好歹也得保着她手脚俱全,方才不辜负老天爷的一番造化。
因这“一念之仁”
,她只是被割断了声带,又被剥去了背上的一块皮肤。
“多好的皮子。”
下刀的那个人这样说道“该拿去做面小鼓。”
然后,他们这些奇形怪状的人,就被拉着四海为家,到处卖解注2了。
在绝望中死于感染和高热的小姑娘姓闻,叫闻楹,年方十六注3。
被拐走前,她原本是巡抚闻溪道的独女,自小养于深闺。
她很聪明,也坚持了很久,可最终还是没能等来家人的解救,孤独地死在了这个漆黑的夜中。
她留下了一团灼灼的火,熊熊地燃烧在盛无崖的心间。
她还能听见小姑娘逐渐消逝的声音,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为我复仇。
盛无崖深吸了一口气,在黑暗中下意识地开始按着逍遥子曾教过她的吐纳法呼吸。
然后,她惊诧地发现,这位闻姑娘的根骨也是极好的,北冥神功也能修练。
天色微微擦亮后,小姑娘身上的高热平息了下来。
一个健壮的妇人把一桶泔水似的东西拖到马棚里,先是给瓮中人面前的破碗里添了一勺,然后往她的后背上撒了层药粉,之后就转身离开不再管他们了。
还能动弹的,纷纷爬起来围到泔水桶边,用脏手捧起稀薄的米粥往嘴里送。
等这些人离开后,盛无崖挣扎着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桶边,发现里面已经干干净净什么也不剩了。
她如今即没有武功,脚上还栓了铁链,行走起来并不容易。
见木桶里没吃的了,便走到马槽边,伸出手在石槽里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了几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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