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起,赶着三月初一这样的朔日,我简单梳洗打扮后,便去了祖宗祠堂上香。
忙碌完回厅与家人用早膳的时候,父亲目光落在我身上,不时上下打量着。
我放下筷,还来不及问他在瞧些什么,就听他半是揶揄的开口,
“旁的女儿家像你这般年纪,哪个不是穿红戴绿的明艳打扮?偏你总是这样素净。”
我敞袖环顾自身,不过是一袭湖蓝色无云纹的长衫,连首饰也没戴两件,倒也笑了。
我不是不爱打扮,而是凡好看的东西,皆是要付出代价的。
要想打扮的华美,既要讲究色彩搭配,又要讲究层次分明,来回折腾一番,像是将一层层枷锁平白积压在身上,将自个儿给困住。
瞧着是美,但如此负累,反倒无趣了。
“父亲觉得我这样打扮不好看吗?”
我问。
“好看是好看,但今日入宫是要面见皇后的,这样装扮未免显得小家子些。”
我正要回话,可母亲却替我整了整衣襟,在我前头对父亲说:
“婉儿入宫是去向皇后请安,又不是要在衣着上压艳群芳,出挑了反倒惹眼。”
家中总是这样,
父亲喜欢人前显贵,母亲却格外内敛,单看她那一身素净,便知道我与她的心思原都是一样的。
如此,父亲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用完膳临出门前,母亲神神秘秘地将我拉到一旁,小声叮嘱我,
“此番是你头一次入宫面见皇后,凡事都要多长个心眼,若是能在皇后面前讨个欢喜劲,更是极好的。”
我听哥哥说过,母亲每每入宫都将皇后伺候的妥帖得很,瞧着跟个下人一样,他心里头都有气。
可大伙儿都知道母亲的良苦用心,
宁家祖上无女入宫为妃,许多事是不得后宫女眷帮衬的,母亲去讨好皇后,实则也是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去帮一帮父亲。
若日后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来,皇后总会念着昔日的情分,在皇帝面前说上两句好话。
我亦是宁家女,自当理解母亲的苦心,于是点头应下,叫母亲放心。
随父亲入宫后,他往尚书房去面圣,而我则和旁的朝臣女眷被一同带去了凤鸾宫给皇后请安。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皇后,
年逾四十,脸上却完全看不出岁月匆匆的痕迹,打扮得也很是端庄大气。
她穿着一身明黄色凤袍,梳着昆山凤吟的发饰,那发饰华美好看,却也十分复杂,要想盘得好,必得早起一个多时辰开始准备着。
我私心里想着,皇后身份如此尊贵,可每日安枕的时间却比我还少,我光是瞧着就已经觉得累了。
请安后,皇后邀众人在她宫中赏花,我本是想凑到皇后身边,能贴身伺候着,
可到底是我想得简单了,宁家要巴结皇后,别的朝臣女眷也不是个拎不清的,
这不,还没等我往前凑,皇后身边就已经围满了人,大家暗地里左推右搡的,莫名其妙就将我给挤到了最外面去。
我瞧着这阵仗,巴结皇后是巴结不上了,倒不如远远儿站着,无功无过就是了。
我随着大伙儿一并赏花,没多会却突然听见皇后喃了一句什么,好像是说扳指丢了。
这话落在地上,也将所有女眷的目光锁在了地上,
她们齐齐弯腰,仔细在地上寻找着。
好半晌无果,听皇后身边的姑姑对她说:
“娘娘方才在广阳门那儿赏辛夷,许是掉在那里了?”
皇后脸上急色不减,“也是本宫糊涂了,你等下去寻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