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信着地面上粉身碎骨的茶碗,并未朝何意如上一眼,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慢慢走到秦淮身前,握住了他的手。
“这工夫说过了这参茶,倒是时候再和大家说一说,我夫妻在那火场中逃生的经历了,毕竟在这样突如其来的大火里,还能侥幸逃脱,实是纳罕,也大约让太太您,大失所望了罢。”
何意如的身体在座椅上晃了晃,却又死命地坐直了。
“老七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怎么听起来,倒像是你泊春苑里失了火,便是我去放的一般。
这里多少人都可以明证,你这边失火的光景,我正身在何处,所做何事。
老七,你不要以为你心计深沉,长于算计,这工夫便要借题发挥,诬陷他人”
钟信与秦淮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既到了一丝担心,也到了一份信赖,他放开秦淮的手,慢慢又走到大厅中央,对着那热气腾腾的炉火,淡淡地笑道
“太太方才又没喝那参茶,怎么竟也像大哥喝茶后那般,容易暴躁起来。
老七只说我二人活了命,让您失望,并不是说那火,便是太太亲手所放。
究竟太太又是何许人也,怎么会轻易隔着数重院落,跑来泊春苑放火,做那种落人把柄之事。
若说是十几年前,太太在自己院子里头放上一把大火,或许倒未可知了。”
这话说出来,客厅中大多数人不知其意,可是何意如等三房太太外加数个资格比较老的婆子,却不由得都变了脸色。
一旁的莫婉贞便挑着嗓子对三太太道
“老七这话,倒让我想起十余年前,正是钟秀过生辰的光景,大姐院子里,可不是有过一场火灾。
而且我恍惚记得,那场火灾应该是发生在大房的厨房里,并且刚巧只有老七一人困在里面,险些便烧成了火中的孤鬼。
后来人虽未烧死,倒落了不少的疤在身上,不知可是不是了”
三太太点了点头,也扬声道
“姐姐这么一说,我便也想起来,确有这么一回子事。
只因老七与钟智的年岁相差无几,我当时见他身上烧的惨状,晚上还抱着钟智做了场恶梦。
话说回来,老七当年的经历确是悲惨了些,只不过要说是大姐亲在院子里放了这火,可实是有些出人意料了。”
何意如见她姐妹俩一唱一和,倒把这话题稳稳地套在自己身上,她心中有鬼,此时便暗暗在人群中寻找香儿的身影,待得两个人目光相遇,她慢慢将手放在耳边,倒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出来。
香儿心中也正是七上八下,见何意如这个姿势,先是一愣,慢慢揣摩后,便猜到太太应是让自己去给族长钟九打电话求援。
她左右四顾,见众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着钟信,便悄悄抽了身,在几个粗壮婆子身后,慢慢挪向门口。
谁知她刚刚要从大门中溜出来,却见菊生正堵在大门口,身上背着一个落满了黑灰的口袋,见了她,立即拉下脸来。
“这会子七哥原交待了,他的话没有说完之前,谁也不得离开。
香儿姐姐原是咱们泊春苑的大丫头,怎么倒这样没了规矩,我现下守在这里,你便不要想着能擅自出去了。”
香儿知道自己已跑不出七少爷的眼帘,此时要想金蝉脱壳,恐怕是难上加难。
无奈之下,只好又退回了回来,倒站在人群后暗暗思虑。
这边只听得钟信又低声冷笑道
“二娘三娘都记得不错,那场大火,确是发生在二小姐过生日的光景,也确是发生在太太院子后面的厨房里。
只因那工夫,已是夜深人静,倒只有一个因白天犯了错事,被太太责罚一天没有饭吃的我,实在饥饿难忍,便偷偷到厨房里,想寻些剩饭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