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烛火昏昏,婉梅在一旁侍奉着。
圣上蹙眉看着折子,这几月来,与那蒙古国开战,战况虽说僵持不下,但蒙古人兵强马壮不说,更是诡计多端,频频设计引得我方损失几员大将。
表面上看起来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实则却暗流涌动,哪怕走错一步也可能出差错。
若是寻常,婉梅一定困得哈欠连连,吵着闹着要躺皇帝哥哥怀里。
可自从上次滑胎一事后,二人看起来重归于好,却不知不觉中间也隔了一层,婉梅不愿再似以前那般亲密。
再有与那宝儿做了那样的事情,婉梅到底心地善良,心里每每想起总是十分愧疚,甚至故意避开了宝儿几日,心中有愧,侍奉的时候也不敢偷懒。
圣上放下奏折,捏了捏眉心道:“朕头痛又犯了,婉儿快拿药丸来。”
婉梅忙起身到一旁一只小箱子里取出一粒药丸服侍他吃下,又在他身后替他揉着太阳穴:“皇帝哥哥,夜已深了。
再不歇息一会子,只怕得了风寒,病倒几日,倒是更耽误事情。
我给皇帝哥哥看着时辰,皇帝哥哥先睡一个时辰可好么?”
男子的大手温柔地拍了拍美人的小手道:“还是婉儿最最贴心。
朕确实心力交瘁,歇息一个时辰就好,婉儿记得叫朕。”
婉梅忙答:“是。”
服侍了圣上更衣,又扶他进内阁歇息,婉梅这才转身出来。
吩咐那小太监准备些宵夜,待圣上醒来吃点东西补补精神。
小太监褪下,金龙殿里静的可怕。
婉梅才发现这还是自己第一次一个人在这金龙殿内,不免好奇到处摸摸看看。
那椅背上搭着一件半旧寝衣,前几日婉梅替圣上绣了一件新的寝衣他才肯换下来,婉梅只道他是勤俭国库习惯了,亦或是穿着舒适才舍不得换。
如今空无一人,拿起来看看又何妨?便抓过寝衣一看,那针脚十分细腻,虽说半新不旧,图案和刺绣方式放在如今也是时兴的。
本以为是哪个巧手宫中绣娘所制,却不料翻开袖口,只见内里有一行娟秀小字,乃是被绣上去的,那小字曰:怜儿赠九郎。
婉梅心里一怔,身形不稳竟碰翻了书案上的书堆,这书案一向杂乱无章,圣上从来不允许任何人去动,如今把书堆碰翻了,方才真相大白——那书案下竟然铺着一张不大不小的美人画卷。
婉梅拿起来一看,大惊于那女子和自己竟长得有几分相似。
婉梅自幼喜爱盛装,从来满头珠翠,衣着亮丽,又有一派娇憨天真,乃是个富贵娇娇儿。
这画像上女子眉眼鼻尖与她虽有几分相似,却只含情脉脉,面容含羞带臊,自有一段风流。
乃是个荆钗布裙的好女儿家。
世上涂脂抹粉的尽多,像个鬼使夜叉一般,见了人,便把这些假东西一一装在头面之上,及至真正本色,看不上一二分。
有等痴人,便道他装得好,不知搽粉之白是死白,涂脂之红是呆红,金珠围绕是假髻。
若是把他本身一看,不是笑,定是恼,那讨得好处来?真正绝色佳人,就荆钗裙布,蓬头乱发,自有一种韵态嫣然。
西子捧心,岂是妆娇做媚?虽说衣着朴素,却美得摄人心魂,连婉梅看了也自知输她温柔婉转。
又看那画上有题字:苏氏怜弱。
怜弱,莫不是做了寝衣的那怜儿么?婉梅只觉得五雷轰顶,若是皇上之前种种只是因为性格使然,亦或是身在高位,需要统筹规划后宫妃子与前朝的关系,倒也可假装糊涂,说是心里还是想着自己,只是身不由己罢了。
可看这女子与自己也有七分相似,原来,自己也不是无可替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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