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怜意不在此,只笑眯眯道:“爹爹,我今日读了一本史书,其中有一部分,讲到了梁国梁显帝在位时期的第一位丞相,齐相的故事。
我很感兴趣,不过史书上说得十分笼统不清,您能给女儿讲一讲这位丞相的故事吗?”
“你何时又对史书感了兴趣?”
苏翎无奈地抚了抚她的后脑勺,耐心道:“这位齐相,史书上定是说他是奸恶之徒?其实也不过是梁国皇权斗争之下的牺牲品罢了,一朝站错了队,便落了个谋权篡位、满门抄斩的下场。”
苏语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为人臣者,最忌讳的便是站错了队,一旦新的掌权者上位,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肃清异己。”
苏翎有些惊讶道:“你小小年纪的,脑子里怎么想到了这些?”
顿了顿,他严肃道:“这些话,你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能在外面说,知道吗?”
苏语怜此刻不能直接同苏翎说,三年后太子和宁王会反,晋王大权在握,您千万不能站队太子,否则便会落得和齐相一般的下场。
她只能笑盈盈地应了:“知道啦爹爹,我不会在外面说的。”
她的手指了指书案上的白纸黑字,似真似假道:“爹爹,这四个字也是女儿从史书上学来的,女儿觉得很好。”
她知道爹爹一时半会儿不能反应过来她所暗指的含义,但是有朝一日,当爹爹真正面临某些选择之时,他或许会想起今日书房之中,她说的每一句话。
进宫
事情的进展,比苏语怜想象中要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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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天之前,苏妘曾大着胆子派遣自己的小丫鬟送来了一封书信,苏语怜展开看了一眼便就着烛火烧成了灰烬。
送信的小丫鬟不知所措地等待着答复,苏语怜便好声好气地对她说:“回去转告你们家小姐,可一可二不可三,若是听不懂好好的人话,便不要怪我不顾姐妹之情了。”
小丫鬟一脸惊恐地跑回去了。
不久后,谢嘉成亲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新郎是当朝状元,新娘子是尹太傅的独女,可谓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好一对璧人。
于是成亲当日,大半个京城都热热闹闹的,每个人都津津乐道这桩天赐的姻缘。
而苏语怜正面无表情地坐在铜镜前梳妆,夏望小心翼翼地瞧着她的脸色,说了一些京中近来有趣的轶闻,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但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分明是一句也未听得进去。
半晌后,苏语怜突地起身,“夏望,替我换男装。”
这一日,谢府里外上下,皆饰以红绸锦色,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满目红艳喜字,一派喜气洋洋。
谢嘉此时不过任职小小的翰林院俢撰,但谁都知道,这位娶了尹太傅的千金的状元郎,未来前途无量,因而小小的谢府也宾客满至。
吉时已到,新郎和新娘牵着绣球的两端踏入堂内。
新郎身着大红直裰婚服,黑发用红冠束起,丰神俊朗,清雅倜傥,唇角始终含着清风朗月般的微笑。
但他的目光却在接触到堂内一侧负手而立的白色身影时,猛地沉入深渊,一双星眸暗如永夜,见不着一丝光亮。
苏语怜站在人群中,面上不起一丝波澜。
她就那样冷淡地望着他,望着他和凤冠霞帔的新娘子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接着面对面而立。
此时此刻,谢嘉瞧见了对面的女子的红盖头,瞬间便想起了那个荒唐的梦中,与他对拜的,分明是苏语怜。
他的眼神便不受控制地移到了苏语怜身上。
他们初次相遇,她也是这样一身白衣男装,纤细白皙的手指握着一把扇子,扇子后面一双水汪汪亮晶晶的眼眸灵气四溢,他只看了一眼,便知她是女儿身。
明明几个月前,她还对他纠缠不休,令他烦不胜烦。
然而转眼间,她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望向他的眼神中的痴恋消失得无影无踪,更是避他如蛇蝎。
一个人的心,怎能变得如此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