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村的站长助理姓周,四十出头的模样,细高个儿,一副金边眼镜架在鼻梁上,看上去文质彬彬的。
周助理刚刚上任没几天,是上面考虑到满仓这两、三年虽然工作很努力,但因为家里大事小事连连不断,分散了经历,工作上难免受些影响,所以专门为他配了这位周助理协助工作。
周站长很敬业,自从上任后很少在办公室呆着,不是走家串户查访民情,便是溜达着村里村外的到处查看,短短的几天时间,便把村里的大事小情以及一些关键人物弄了个一清二楚。
所以老根叔找到他时,他一下就喊出了老根叔的名字。
这让老根叔不禁倍感亲切,刚才在路上还满腹的疑虑立时就遁得无影无踪了,一口气把铁生家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有这样的事?”
周助理眉头一皱,问,“满仓的父亲在哪儿?”
“我让他在家等着哪!
他腿脚不好,不方便跟着我到处找您。
所以,还得请周助理辛苦一趟啊!”
老根叔客气地解释着。
“好吧,那您请带路。”
周助理腰身略弯,右手向前一伸,做了个请的动作。
两人来到仓库满仓家时,铁生正坐在沙上着了魔般地一遍遍拨着手机,看到两人进来,也不站起来打招呼,那神态就像跟谁赌气似的。
周助理看也不看铁生一眼,直接从他手中拿过手机,按照他拨过的号码重新拨了一遍,结果里面传来的果真是手机系统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内。
周助理把手机放回到铁生手中,看铁生正用一种无助、悲哀、祈求和渴望的目光瞅着他,便安慰他说:“这玩意儿我也刚用不久,弄不太明白。
不过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估计不是满仓的题,就是有人故意恶作剧。”
“你是说,满仓肯定……没事?”
铁生磕磕巴巴地问。
“没事,放心吧!”
周助理一边往外走,一边肯定地说,“有事的话,公安局那边早有动静了。”
走到门口,又转过身补了一句,“这样吧,我托省城的朋友帮忙找一下满仓,看能联系上不,联系上了告诉您。”
周助理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却仿佛在铁生心上卸去了千金重负。
他长舒了一口气,因来不及抓起拐杖去送客,只好坐在床上,不断向周助理的背影哈着腰,嘴里重复地叨咕着一句话:“谢谢周助理,谢谢周助理……”
铁生近乎讨好的神态,令站在一旁的老根叔不禁面露鄙夷,心里叹道:这样一个厕所里的石头般又臭又硬的主儿,一辈子可能没向谁弯过腰,现在为了儿子,竞也能如此卑躬屈膝。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周助理走后,铁生借着突然好起来的心情,颠吧颠吧地鼓捣了点简单的饭菜,和老根叔俩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来。
心病卸去了一大半、或者说是没有了心病的铁生,基本是敞开了怀地喝着。
可喝到最后,他恍恍惚惚听到了一句话:
“哼,别高兴得太早,谁的话也不能证明满仓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
即使现在还活着,但是不是在明天后就可以如所预料的归来,这还无从估定!”
铁生想反驳,舌头却硬得无法打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