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住在牛村的铁生绝望地呼喊着孙子小涛的名字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小涛也在梦境中哭着寻找着回家的路。
“爷爷!”
这天,他又在梦中大叫起来,并扑棱一下从床上坐起。
“什么梦魇?好好睡觉!”
随着呵斥,一根棍子从小涛的床前方狠狠地怼过来,怼在小涛的背上,疼得他不禁咧了一下嘴。
小涛忍着痛,重新躺倒在床上。
床铺又潮又湿,躺在上面后背就像沁着一层水儿。
因为怕挨打,小涛努力忍着不让自己翻身弄出动静,可偏偏肚子这时又饿得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棍子再一次伴着粗鲁的骂声伸过来打在他的左侧胳膊上:“妈的,叫什么叫,明天出去再找不到活儿,就饿死你个龟孙子王八蛋!”
棍子的头上似乎带着刺儿,疼得小涛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转。
他强忍住涌上喉咙的哽咽,想起刚才的梦境,心里一遍遍呼喊着亲人们的名字,后悔当初一时冲动跑了出来。
那天和宽宽歇斯底里吵了一架后,小涛就觉得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完全坍塌了。
妈妈被仇人打死,仇人的儿子却又要来分享自己亲人的爱,甚至还占据了自己的主角位置,这对从小就饱受着娇生惯养的小涛来说实在是天大的委屈且无法忍受。
所以那个早晨,他满怀着伤心绝望,赌气绕过正在熟睡的父亲的床头,悄悄溜出了家。
他想,他要以此方式,惩罚一下把爱分给了宽宽一半的爷爷、奶奶还有父亲。
那个早晨,实在是太早,虽说已有鸡叫,但秋末的拂晓,还是像个裹脚的老太太,紧赶慢赶也没赶在鸡叫三遍头前。
所以,小涛走出家门的时候,天仍然还没有放亮的意思,村里的一切都还在朦胧的月光中影影绰绰着,像一个个形态各异的怪物,看得小涛心里直毛。
小涛不敢再看下去,他边哭边沿着月光照亮的村路向村外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天逐渐亮了起来。
小涛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并搭上了去萝北县的唯一一辆公交车。
“小朋友,去哪儿啊,把票起了吧!”
刚上车,一个胖胖的女人便挎着票夹向他走来。
小涛急忙向身上抹去,可他满头大汗地摸遍了全身也没摸出一分钱来,这才现,因为走得急,自己身上没揣一分钱。
他半是绝望半祈求地仰头望向胖女人,可迎到的,却是两道已从热情变成鄙视嘲笑的目光。
“师傅请停下车,让他下去!”
许是见多了这样的事情,胖女人的同情心没有被掀起半点波澜,她毫不客气地伸长脖子冲着司机的方向喊着,丝毫不顾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理状况和小涛苦苦的哀求。
“不用停了,这票我帮他买了,一个孩子,至于嘛!”
座位上,一个中年男子站了起来,递给售票员一张纸币。
两个小时后,车停在了萝北县城公交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