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寻阳郡治柴桑城东北,近黄昏的江岸码头边,停泊着数十艘大小楼船,桅杆林立,旗帜飘扬。
而船下舶道与码头周边,皆被持矛挎刀的荆州州兵戒严,闲杂人等一旦靠近,立即被驱逐。
在一条舶道尽头深水区,停泊着一艘千料楼船,高高耸立的船头甲板护拦后,一名头戴乌黑底色,有金线编织的七梁进贤冠,着朱红长袍,腰间大带下垂朱红黑边蔽膝,悬四采赤绶的十六七岁少年凭栏而立,双手倒背眺望寻阳城北郊方向。
那里正有一队江州兵簇拥着一群朱服紫绶的高官缓步而来,至码头外,江州兵被拦下了,一群高官得以进入码头。
这群高官,走在前面的是中书监令傅亮、扬州刺史王弘、吏部尚书蔡廓、侍中程道惠、中书舍人刑安泰、潘盛等朝官。
其后是武烈将军、寻阳太守萧承之,这可是大行皇帝继母萧文寿之弟,时为外戚但不显贵,因兰陵萧氏此时地位也不高,是为中级士族。
晋末平蜀后,萧承之迁为扬武将军、蜀中安固郡太守,因在任有过失,景平初年贬武烈将军、转寻阳太守。
原本往荆州迎驾时路过寻阳,王弘与蔡廓竟称病滞留不去,想要淡化影响,撇清关系。
傅亮无奈,只得独自率行台朝官前往荆州,现在归途,傅亮无论如何也要拖着他们上船了。
好在有萧承之相助,王弘、蔡廓不得不前来谒见宜都王刘义隆。
“下!
他们来了,请归舱室再接见!”
一名侍从军官上前请示。
刘义隆面无表,语气生硬道:“朱容子!
你率中兵侍从做好护卫,没有孤相召,不许他们上来!”
“末将位卑言轻,怕拦他们不住,还须请艮山侯到彦之将军相助!”
“到道豫吗?你速派人去请!
另将王府长史王昙首,司马、南郡太守王华也一并请去。”
王昙首与王华皆是琅琊王氏子弟,与车骑将军王弘是近亲。
尤其王华,此人极善构谄,本是王府录事参军,原王府司马、南郡太守张邵即被此人纠劾排挤,因其出高门,而张邵出吴郡张氏,门第低一筹不敢得罪,最终被朝庭征还。
而王华打通朝中关系,竟代行王府司马、南郡太守、行府州事。
朱容子言又止,想要劝说但又犹豫了一下,还是退下船去。
刘义隆自归船舱内一间颇为宽敞的正堂内,等了一会儿就有来侍从来报:到彦之已从其他船上赶过来了,与朱容子在船下舶道相候。
刘义隆淡淡开口道:“传萧承之!”
“臣寻阳太守萧承之拜见监国!”
很快,一名材高大壮实,面容白净俊朗,年方四十的官员登堂躬行礼。
刘义隆虽被迎立,但还只是监国,忙起下堂相迎,躬拱手还礼,这才开口道:“萧太守无须多礼,请上座!”
“京中朝局,臣已得知,诸公谋事不密,留下如此残局,监国应尽快进京善后,鼎定皇统以安人心。”
萧承之一开口就表明了态度,毕竟太皇太后萧文寿已离世,萧氏是老牌外戚,地位有所下降,也想攀附新主好侪朝班。
刘义隆虽年轻,但心机深沉,很有城府,闻言故露犹疑之色,问:“孤听闻,长兄尚在寿阳,诸公如此作为,让孤很为难,却不知该如何善后为好?”
“为今之计,下除了更进一步,岂有退路?”
萧承之却反问了一句,又道:“朝中已派谢宣明率三万军安抚寿阳,之前劝回赵润远将军,可惜未能成功,拦下了许多历阳郡兵,想必不便会有捷报传来。”
“可孤听到道豫之见,谢宣明能统兵却不擅用兵,未必能成事啊!”
“下有所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