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熙道“迟聿手下兵马将长安翻了个底朝天,所有人的屋子,无论百姓还是官员,悉数被搜查,包括沈府。
而有些官员因为搜查,已经被抓到了一些把柄,刘尚书今日午时被抄家问罪,我爹也被关在牢中,至今未被放出,我现在将你藏在此处,于我又有什么好处?”
不料事情远比她想的还要糟糕,商姒心头微惊。
沈熙何其了解她,看她这般神情,便已知她在想什么,又故意挖苦道“怎么,陛下现在很内疚?陛下在那人怀中婉转承欢之时,殊不知多少旧臣死于屠刀之下!
上千口人,有罪责之人不过一成,老弱妇孺皆是无辜之人,却无一人独善其身,就连尚书令陆大人,也深陷地牢,命悬一线。”
商姒脸色微白,闭了闭眼。
沈熙微有愠怒,语气不由得加重,“所以,陛下当真能忍在那人跟前乖巧柔顺,婉转讨好?就这般丧失颜面,实在令臣失望。”
他看她脸色越来越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神色微缓,又缓了语气道“陛下就此走了罢,走得越远越好,长安城的事情,陛下再也不必去管。”
商姒僵硬地站在那里,眼睛红,胸口疼痛不已,手攥着裙摆,越攥越紧,连指甲断裂在掌心也仿佛感觉不到。
不去管?她当然也想不管。
她身下的这个帝位,本就是别人硬塞给她的。
去他娘的江山!
欲加之责,又为何非要她担着!
她那薄情父母对她不顾死活,她又为何要去苦守商氏的天下!
她从头到尾,不曾作恶,不曾酿成这一切,又凭什么要为这一切负责?!
商姒胸口剧烈起伏,双眼烫,身子无端有些抖。
可是,她又想起被人按倒在地的陆含之,满身鲜血的姣月,还有被抄家问罪的刘大人……
他们亦是无辜之人,也不过是对天子忠心耿耿,只忠于她一人,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商姒咬紧下唇,一时沉默许久,眼底染上一层黯然。
此刻再让她走,她却又走不下去了。
可她又能如何?
她又能怎么办……普天之下,能与迟聿抗衡之人少之又少,她沦落至此,连自保都困难。
她呼吸微紧,脸色在短短几瞬之中急遽变幻,睫毛在颤抖着,侧脸仿佛一触即碎。
沈熙看了她半晌,才道“我去准备马车,以运送货物为由,命人暗送你出城,今夜便出。
沈府呆不了多久,二次搜查已经开始,很快就会轮到沈府。”
商姒闭眼道“好。”
沈熙微微缓了一口气,伸手欲拍她的肩,手在半空微微一顿,又放了下来,他柔声道“好好保重。”
说完,深深地看了她好几眼,才慢慢走了。
商姒等他一走,才蓦地睁眼,又看了看那高高的围墙。
她暗暗一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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