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岚同学,请问你那里还有水吗?”
刚刚去接水的对面女同志空手而归。
看看窗外荒芜的黄沙,舔着嘴唇,忍不住主动询问楼岚。
楼岚从混沌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掌着挎在胸前的崭新军用水壶晃了晃,还有一多半,“有,你分一点去吧。”
女同志挺不好意思的,接了过去,一边说:“刚才乘务员已经说了,下一个站点一定能补充到清水,到时候我去给你接满。”
楼岚倒是没所谓,不过看对方满脸不自在的样子,也就顺势点头答应了。
如果他不接受,恐怕对方要更愧疚了。
自从在甜肃上了车后,外面的风景就逐渐从黄土沟壑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漠。
说是沙漠,也不至于,只能算是半沙化地区。
地面上到处都是黄沙或鹅卵石,偶尔能看见几丛枯黄中夹杂些许绿意的草甸。
明明已经是四月的春末,背阴处却还残存着积雪。
越往北,春天来得越迟。
甚至到了边疆更深处,一年只能感受到夏季与冬季――因为春秋短到仿佛只有一个昼夜的更迭。
刚一开始,大家还兴致勃勃的欣赏,特别是刚出甜肃的嘉峪关时,全是支边知青的火车车厢里还有人热情澎湃地高声朗诵起关于大漠,关于边疆的诗词。
然而一天一夜的窗外风光都是一成不变的黄沙戈壁后,众人视觉上的疲惫带动了精神上的倦怠,一个个都蔫了,看见古长城的残垣断壁都没甚精神。
在刚上车的时候,挨着坐的人都彼此认识了一番。
坐在楼岚对面的两个女生恰好就是跟他一个学校出来的,所以彼此关系更加亲近。
挨着楼岚的则是一个戴着眼镜,虽然瘦削,却总是神采奕奕,热衷于各处“串门儿”
与“同道中人”
进行“思想交流”
的男生。
托这位的福,两天一夜的火车旅程中,楼岚旁边的座位上总是走马灯似的换人。
老实说,硬座度过几天就已经很难受了,身边还总是有对京城感到好奇,对来自京城的知青同胞感到无限好奇的陌生人重复重复地询问一些相似的问题。
十分讨厌无意义重复性行为的楼岚真是感觉脑子嗡嗡的,太阳穴蹦得厉害。
头疼。
所以楼岚干脆装睡,装呆,问啥就没反应。
遇到非要拉着他问的,他就不耐烦地表示刚才在想事,没听到。
渐渐的,过来坐过的人基本上就都知道在甜肃上车的京城知青里有个叫楼岚的家伙,仗着自己是京城人,长得不错,就很傲气,根本不把他们上沪来的知青看在眼里。
楼岚:
莫名其妙拉了一身从上沪知青那里传来的敌意。
算了,反正以后到了地儿也不知道会不会分到一起。
就算分到一起了,能处就处,处不来拉倒。
已经被满目黄沙戈壁折腾得脑壳痛的楼岚抱着水壶,想要从上面汲取到一点点凉意。
说热其实也算不上,主要是这种一成不变的重复了一天一夜的景色给人视觉上造成的就是一种烦躁与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