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转亮,松林静默,林中雾气散去,鸟兽未醒。
“不留行”
从束翼的怀中伸出脑袋,看到金色的阳光垂直照下,笔直地打在他们面前的一桩山壁上。
在大西北的原林中,太阳、风、云、水,一切都带着豪壮阔野的美。
清晨寂静的林中,只听到殷三娘低弱的泣声。
殷三娘低着的视线,看到女郎的斗篷落在碎叶林地上,接着,关幼萱弯下身,将她扶起来。
旁边与束翼一同静默听故事的女郎们醒过神,连忙两三步跟上,帮着关幼萱将跪在地上的殷三娘扶起来。
殷三娘抬头,泪眼鞯乜醋殴赜纵妗
关幼萱面容仍是清润的,文秀的,娇美的。
但在清晨的风中,与这位原七夫人已经相处了两日的殷三娘,分明觉得关幼萱的眼神沉静了很多。
就像是星河中曾经波光粼粼,而今,这光不再跳跃,勾人回望了。
逃亡与战争让一个娇生惯养的女郎变得成熟。
关幼萱道:“别哭了,我们吃点儿干粮,还要赶路,去找夫君他们。
我与夫君约定三日后虎头崖见,如今时间分明过了……我们得快些才是。”
殷三娘怔愣。
跟着关幼萱的女郎们面容疲惫,她们面面相觑后,欲言又止。
束翼最先反应过来,找原霁,总是他最喜欢的一件事。
他警告地盯向关幼萱身后的女英军,让她们不敢拒绝。
之后,束翼坚定地执行了关幼萱的决策:“是!
我们甩掉追兵,就去找七郎。”
关幼萱转身时,殷三娘握住她的手。
关幼萱美目望来,殷三娘声音因泣而嗡:“你不丢下我?”
关幼萱柔声反问:“我为何要丢下你?”
殷三娘:“我知道……你们原本救我,是想拿我当人质,换李泗认输吧。
大家都觉得李泗是为了保护我,我被漠狄人威胁,他为了生母才回来漠狄的……如今夫人知道了真相,知道了我是累赘,就应该抛下我。”
她不安的:“漠狄人还在追着我们,把我扔下,追兵会少一点吧。”
关幼萱轻声:“我见过你姐姐,我答应带你回凉州,让你们姐妹重逢。
李泗……李大哥与我夫君在一起,我不知晓我夫君的打算,但是我会努力保你性命,不让李泗伤害到你。
“你不是自愿的。
是因为、因为你被抓住照顾高女郎,高女郎带着你逃向凉州,然后那个孩子丢了,高女郎也自尽了,你却被抓了……我很狭隘,我不能想象到你被捉回去后,遭受了漠狄人怎样的折磨。
“我不能想象你是如何周转到了大将军府,生下了李泗,李泗又被大将军夺走,丢去了凉州做内应……你对自己的命运从来做不了主,与姐姐分开就分开,主人想自尽就自尽,儿子被带走就带走……儿子回来后,不是想念你,而是想杀你。”
关幼萱的声音微微颤抖,林中的风声呼啸,殷三娘怔怔地听着。
殷三娘是个面相温婉、目中总是带着三分哀意的妇人,而今她面容苍白,眼中缓缓向下淌泪。
殷三娘唇角颤了颤,但她出的声音是呜咽的,她说不出一个字。
关幼萱垂下眼,轻声:“李泗幼年离开你身边的时候,他是有记忆的吧?因为我夫君说,他是七岁时在沙漠中救的李泗……那个时候,李泗已经知道自己是带着任务到凉州的吧。”
殷三娘目中泪落。
她想笑一下,露出的笑,却依然是苦的。
她最后只干干说出一句:“他跟我学大魏话,他被不勒抱走的时候,他在我怀里悄悄叫我‘阿娘’。
他说‘阿娘,我一定会回来,你别哭’。”
于是殷三娘日日等,夜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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