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路平静地说,“你可真是个别致的王八蛋,工艺品级别的王八蛋。”
此时,浮云离去了,猛烈的阳光再度倾泻而下。
女人还在尖利地大叫,口中喷吐出的唾沫星子和字句四处横飞,在那飞扬的尘埃中,她的言辞越激烈,她的面容越的狰狞,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疯狂的母鸡。
她显然已经从沉重的诅咒中切换成愤怒的破口大骂,在扑涌而来的热浪中,她的声线和她的唾沫星子混为了一体,总结起来就是要戴木头去死,要跟他同归于尽的意思。
可她没能扑倒戴木头,甚至连他的一根汗毛都没办法碰到,因为她的另一个孩子,她的女儿死死地抱住她,哭求着让她冷静,不要去惹恼那个该死的戴木头,那个坏蛋根本就不是人,你要是敢碰他,他就会立刻杀掉你的。
不只是她的女儿,还有附近围观的其他路人。
他们的手臂在拉扯着女人的身体,就像是一只只从地狱里深处投映过来的漆黑影子,死死地拉扯这个陷入了疯狂的女人,不让她接近戴木头,阻挡她如愿以偿地奔赴死亡。
大妹子,有什么事是想不开的,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啊,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啊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说,一句接着一句,看上去好像是好言规劝,听上去也像是好言规劝,从伦理道德上来讲也没什么毛病,可在那个时候,那个环境,那个太阳底下,那个女人不得不地用耳膜接收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时
却感到尤为的刺耳。
他们每说一句,她的心脏都像是被一把看不见的刀子狠狠地割上一刀似的。
血淋淋的刺疼。
而且这种疼还是无解的,因为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她的内心其实并没有流血。
她的心脏还在慷慨激昂地搏动着,蹦跳着,她的血压越涨越高,她没有理由地想起了上一次自己的内心这样疼痛的时候生在哪里
不是在她看见自己丈夫死的时候,也不是最后一次看见父母的时候,而是在很多年前,她生育她的两个小孩的时候,她强忍着无与伦比的剧痛,流着很多很多的血,经过无数次的吸气换气,吸气换气,终于将她的孩子生下来的时候。
那个时候,是她这一生最痛的时候。
但也是她这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她觉得她尽到了一个母亲的责任,笑着哭着地把他们带到来这个她自以为能够好好保护他们的世界。
她觉得自己到死也不可能会忘记孩子来到这个世界时出的那第一道的哭声,其实在当时,她也在哭,哭得比那个皱巴巴的孩子还要响亮,但却并不悲伤。
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痛,自己还不会悲伤,就像她不懂现在,为什么自己分明是压根儿就一点儿都不疼,可心中却悲伤得只想尽快跟着她的孩子一起去死。
她不懂这是为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世界会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喂,戴木头,你让我很不好过啊。”
林小路看了看地面上被太阳射线蒸干的血迹,又看了看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女人,再看了看天上漂浮的朵朵白云,“你这一下就让我找到了很多个必须要杀掉你的理由啊。”
“你杀不了我,”
戴木头轻笑着说,“孩子,你现在还没有与我一战的资格。”
“那我该怎么办,我竟然杀不了你,可我又真的好想杀掉你,”
林小路愣愣地看着戴木头,认真地问他,“你能教教我,应该怎么杀你么?”
“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所有的进步都是由不断出现的‘死’叠加过来的。”
“你当然可以代替那个被你杀掉的人,做我的手下,”
戴木头挑挑眉毛,“接近我,靠近我,想尽办法地偷学我的功法,偷看我的感悟,等你把所有的技能掌控到一定程度,认为自己能杀掉我的时候,你再跟我起挑战。”
“假若,你最后成功了,那你就是下一任当之无愧的‘史莱姆七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