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枝盈盈水润的一双黑瞳,始终定落在刘嫣禾脸上,对于放在桌面的那张照片,看都不看一眼。
内心在挣扎,手指在打颤。
过了好一会儿,她紧抿的嫩唇终于半启,吐出那句从小萦绕在心头的疑问“妈妈,我是一件货物吗?”
话音落,两人俱是一怔,刘嫣禾瞳孔里更是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怒。
她嘴角僵硬朝下撇了撇,面容被厚厚一层阴鸷所覆盖,而后又慢慢转变成一种无边的恨意,却又在失控的边缘间,及时刹住了车,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将其掩盖过去,语带鄙夷地说“南枝,你刚满月那天,你姥姥专门请珠三角一带,一个极受达官贵人追捧的风水先生过来给你批命。”
她顿住,面色稍显难堪,还带着点迟疑,最后还是一字一顿地强调着“温老先生大致批了下你的生辰八字,说你年柱带着羊刃,孤鸾入世,是个克父克母的命。”
试问,为人子女,又有谁能承受得住‘克父克母’这四个字?
她莫名恐慌,一时联想到那场血色弥漫的车祸,心头重重被一座大山压得喘不过气,眼神逐渐涣散,循环进入一个可怕的梦魇,过了好一阵,才从中抽身脱离,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用颤音问妈妈“所以,这就是你讨厌我的理由?”
刘嫣禾发愣晃神间也静了片刻,听到顾南枝的质问,才愕然回过神,怒道“南枝,你在说什么?做人贪图享乐可以选择糊涂点过,但大是大非面前要端得正,摆得清,你要明白,你不是一下子长成现在这么大的,是通过多少人的悉心教导栽培,才能养成今时今日这般模样?我是抛弃你了还是虐待你了?只管生不管养吗?你的良心是被狼叼走了吗?你说妈妈讨厌你,我怎么讨厌你了?如果我讨厌你,当初那么多地方不送,偏偏选中秦家?不就想让你找个好靠山,为日后长久之计作打算吗?如果我讨厌你,至于低三下四陪着那个装腔作势的庄心琴跟出跟进吗?你呢?你是怎么报答妈妈的,这么些年,没得到你一丁点好处也就罢了,反被你怪罪一把,说我讨厌你?我真不敢相信,只不过短短几年时间不见,你竟说出如此中伤人的话,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她竖起耳朵,缩着脖子,静静倾听妈妈对她的教训,心里并不认同这些话,却又不想让妈妈难过,只好暂时性道歉,往折中里说去“妈妈,对不起!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想伤害你,只是……只是我并不喜欢这个人,我不会嫁给他的。”
刘嫣禾见她服软,生硬的嘴骤然软了几分,劝道“傻孩子,你都还没跟他交往,你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他?感情的事向来难说,你是个务实的人,应该知道世界上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深厚的情感都是靠培养出来的,你不妨放宽心,大胆试试,或者试过之后,你尝到了甜头,便会改变主意嫁给他呢,这事哪能说得定,为什么要给自己画个圈,圈死自己?”
妈妈这番话,忽然令她想起某天清晨,小惠姐在办公室里对她咕哝的那句话‘等再过个年,你妈便会学着我妈,天天打电话过来催你去相亲,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这不还没过年呢,电话就真的打过来了。
顾南枝做梦都没想到,像她这种寄养式孩子,也有被催婚的一天,就好像还挺荒诞的,女孩子就一定要嫁人吗?不嫁不行吗?
忽而迷惘不已,就真的脱口而出,问“为什么要嫁人?我不嫁不行吗?”
这句话说出口的刹那,她都惊觉自己的勇气,那是对妈妈权威性的绝对挑战,果不其然,刘嫣禾柔和的眸目一时变得极其犀利,倏地猛拍桌子,厉声道“你说什么?不嫁人?我把你生得漂漂亮亮,是让你关起门来造车,自己给自己欣赏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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