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碧将水放下,又拧了白布巾递给她擦脸。
“没事没事,阿碧呀,今后我回来屋里,你记得提醒我反省反省。”
她接过散着热气的布巾,对阿碧吩咐着。
阿碧一脸困惑,“小姐,反省什么呀?”
“你只需与我说反省二字便可。”
“是,奴婢记住了,不早了,小姐赶紧洗洗休息吧。”
翌日,早朝之后她第一次没有等梁琰出来与他一道过去礼部衙门,而是自己早早过去了。
她觉得必要的距离还是要保持的。
到了礼部衙门,那冯远见她一个人过来,又朝后看了几眼,这才摆起侍郎大人的架势说道,“宋郎中呀,你这早出晚归,倒是比本官都要忙呀,这京中其他姑娘家可没哪一个与你一般天天这般,噢,本官忘了,你是女官,不过这女人呢归根到底是要相夫教子的,你也无需如此操劳公务,这礼部人多的是,你少些忧心也是无妨的。”
宋绮罗听得出他语气的轻视,她淡淡一笑,却也恭敬地回应他,“冯大人,首先,下官是女官不错,这大越朝自开朝以来,先祖皇帝陛下便特许女子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先后有开朝女尚书袁大人,大理寺卿顾大人,骁骑将军元大人等等,再到如今下官礼部五品郎中,下官是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但却处处以她们为榜样,先祖皇帝陛下也曾说过,为官着,遑论男女,在其位,谋其职,才是根本。
现在冯大人如此质疑下官莫不是质疑先祖皇帝陛下的说法以及历代高位女官大人的地位?”
她抬头看了一眼脸色正发青的冯远,又继续道,“其次,这次春闱之事,下官并未操劳多少,大大小小的事全由丞相大人做主,但是下官也不能不管,毕竟昨日丞相大人也说了,此事由下官来辅助他,冯大人您若是真的这般想法,不若劳烦您亲自与丞相大人说,让礼部他人参与进去,下官也好趁此歇在府中,休息一番。”
她一番话说的句句有力,字字清晰,脸面上看上去还全然一副下官在认真回复您话的表情。
“你——”
冯远被她说的竟无法辩驳,心道这还真真个不简单的。
“若是无事,下官便先进去了。”
冯远不想再看到她这个人,听得这话忙甩甩袖子,“去吧,去吧。”
没过多久,便见那梁琰正大步走了进来,他铁青的脸立刻堆上笑迎上去道,“下官见过相爷。”
走近才发现梁琰脸色如同昨日他送茶进去一般,仍旧一片阴沉。
梁琰睨了他一眼,冷声道,“宋郎中可有来过?”
难得相爷与他说了一句话,他忙答道,“回相爷,宋郎中已经进去了。”
梁琰没再看他便直接朝里边办事处走去。
屋里,宋绮罗正聚精会神地端坐在那方案桌前,她纤细薄弱的腰背挺的笔直,头上带着纱帽的脑袋微微低着,口中偶尔念念有词,墨笔在白素的小手上晃动着,笔触在案卷上仔细勾画。
梁琰推门进来时便看到这般场景。
他略感惊讶,以往这小女官总是迷糊模样,如今这般认真的坐在那案桌前做着批注,连他进来也没有意识到,倒令他一时忘了要责问她为何下朝之后不待他一起便来了这礼部衙门之事。
他放缓脚步,踱着步子走到她的身后,低头看了一会,随后伸出手在案卷上一指,“这里,勾画上。”
眼底下,暗色的案卷上,突然出现的手,以及那声音,她吓得手一抖,案卷上立刻划出一道长长的黑色墨迹。
她却也顾不了这么多,忙搁下笔,起身,往后退了一步,躬身行着礼,“下官见过丞相大人。”
软糯的声音里又透着一股坚定的底气。
梁琰挑眉,这语气他不喜欢,陌生而疏远。
“丞相大人,您请上坐吧。”
她往边上站了一点,似乎是在给他让路。
梁琰进来时原本稍微温和一点的脸色更加阴沉,薄唇抿的紧紧的,那双幽深的眸子投出的目光,似乎要穿透她的心口,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宋绮罗低着头,却半天不见眼前那人挪动步子,她不解,抬头看过去,正好对上那寒人的目光,她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又往后移了一个步子。
眼前的男人却没有更近一步。
梁琰收回目光,忍住伸手狠狠握住这小女官的肩的冲动,他努力压住自己的怒气,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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