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大雪,今儿好容易放晴,又过完了年,城中各处重新忙碌起来,路上也渐渐有了些人。
到底是一年过去,新的一年来临,该奋斗的依旧不敢放松。
初四早上城门刚开没多久,一队五、六骑人马便晃悠悠出了黄泉州的城门,不紧不慢的沿着民道往西边去了。
为首的是个年轻公子,约莫二十岁上下年纪,长得倒是颇斯文俊秀,穿的也是绫罗绸缎,头上戴着翠玉冠,手上戴着大金扳指,身上披着黑貂裘,脚踩白底黑皂靴,鞋面用金线绣着一圈儿蝴蝶,晃在日影儿下头明光闪闪,鞋尖还缀着一颗老大的珍珠,瞧着就价值连城的样子。
后头跟着的随从也都穿着一色的青色掐边棉袄,带着黑色棉帽,很是齐整,想来是个大户人家。
只是他弓腰驼背又眼神空泛,眼底下还透着乌青,怎么怎么叫人不舒坦。
路上的雪有些化了,马蹄踩下去便溅起乌黑的泥水,高的已经够到马肚子。
跟着的几个随从生怕回头少爷再闹起来,便满脸堆笑上前道“少爷,您瞧这烂泥路甚是不好走,莫要弄脏了您的好鞋和新衣裳,咱们还是回去吧。”
“对呀,”
另一个也赶上来赔笑,“想也没甚好耍的,今儿老爷摆宴待客哩,仔细问起您来,不如早些家去吧。”
“少爷有什么事只管打发我们去做就是了,何苦劳动大驾亲自走一遭”
“都闭嘴”
那少爷没好气的呵斥一声,抬手便朝头一个说话的小厮身上抽了一鞭,“老爷我还就去定了谁舍不得几身衣裳不成”
这一下便将小厮外头棉衣抽破了,飞出来好些棉花,那小厮吃痛也不敢出声,只是缩着脖子硬抗,额头迅速憋出一层冷汗。
其他几个随从一就都跟着打哆嗦,哪里还敢开口,俱都收了声,小心翼翼的跟在后头。
那少爷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何曾走过这样烂的泥路其实也有些不高兴,只又好面子,也受够了自家父母一天到晚的唠叨,眼下出都出来了,自然不能无功而返。
“什么破路”
他黑着脸骂道,“那什么姓诸的老东西连个路都不知道修,还不如叫我爹戴那乌纱”
说着,又眼神怨毒的道“老子奈何不了姓诸的臭丫头片子,难不成还不敢对付个开客栈的臭娘们儿真当我王家无人了么”
不僧面佛面,他明知展鸰与诸锦交好还坚持过来,摆明了是要借着收拾展鸰来打诸锦和诸清怀的脸。
一行人踢踢踏踏走了一段儿,远远瞧见一片宅院,王公子眯着眼睛瞧了会儿,用马鞭指着问道“便是此处么”
一个随从狗撵似的蹿了出去,不多会儿又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道“正是哩”
王公子重重一哼,想起来这几日自家妹子私底下的咬牙切齿的控诉,双腿一夹马腹,“驾”
展鸰给客栈员工们放假是到初五,今儿才初四,故而还是只有他们几个。
从初二开始,客栈也开始零星有人光顾,这会儿正有一队打西边来的香料贩子过来歇脚。
正好展鸰苦于佐料不齐备,顺道要了些,便抵了饭钱。
她挑好了之后,席桐便一声不吭的替她拎到后厨,又分门别类放好了,一转头就见展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睛里都憋出泪花来了。
“困的话你先去睡会儿,我帮你盯着。”
席桐皱了皱眉,有些心疼。
昨儿半夜,展鸰的骡子和他的马不知怎么又隔空打了起来,战况之激烈空前绝后,直接就把各自的棚子给扯塌了。
当时众人已经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前后两声轰然巨响,顿时就给吓出白毛汗,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翻身起来。
原本以为是有歹人想趁过年人少浑水摸鱼,展鸰和席桐就都抄了匕首,悄无声息的摸了出去,结果就见素日里一天不打仗难受的骡子和马在大雪夜里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相互取暖,画面和谐又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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