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竹脸上青白一片,两只手要互相抓着才不至于抖的太明显,乱七八糟好多东西一股脑儿的钻进脑袋里,眼前仿佛又看见自己跪在母亲的灵堂边,身旁是走路还不顺当的明卓,满眼满目的白布帐幔,一时间胸口闷的透不过气来。
“青竹,青竹?”
顾明宏见她怔松着连眼儿都失了神,硬是手上发力让她看着自己,急道:“圣人已派了两位太医院的院判还有明善堂的许郎中,连夜上路过去会诊,叔父肯定能够化险为夷的。”
明善堂的许郎中是远近闻名治疗跌打的行家,得他手相助的人数不清,殊不知越是这么说,顾青竹更能猜想到父亲受伤的凶险,宜宾算不得小城,离泸州又那么近,远水救不得近火,如果真是伤势无碍,二伯父那边何愁招不来医术高明的大夫?连二伯父都指望不上,定是糟糕的不能再糟了。
一颗心如油水里煎过,她许久方找回自己的声儿,想想自家情境,顾明卓尚撑不起门楣,真真独剩她做长姐的支着了,所以这节骨眼儿绝对不能软下,不然还指望着三房谁去主事?
“我听着呢,四哥。”
顾青竹嗓子扯的干疼,弱弱出声说了话,摸出点思路道:“若是真像你说,千山万水的,我爹怕是一时半会儿挪不了身子,既然有太医赶去,不如呆宜宾养的差不多再做其他打算,我这就回屋收拾东西,明日和四叔一起去好照顾父亲。”
顾明宏拦着她道:“父亲临入宫时交代,让张姨娘准备着跟四叔去宜宾,叔父人毕竟躺在床上,好些活儿你立时上不得手。”
论伺候人,顾青竹确实差张姨娘良多,而且她也听出顾明宏的言外之意,有些事她这做闺女的插不上,还得仰仗张姨娘才行。
但却也打消不了她的念头,父亲生死未卜,明明有路子,自己还窝在这院墙里面盼等着消息,可不要疯了么。
“晚上我去请大伯应允。”
顾青竹说得这一句,初闻噩耗摇摇欲坠的姿态不复存在,脊背慢慢挺直:“明卓那里四哥多操心,或者我们不在,让他去长松苑陪着祖母也好。”
顾明宏怜惜的拍拍她的肩,答应下来,顾老太爷那边怕已有人去报,但老太君还需瞒两日,徐徐透出意思,近来她头昏次过几次,大夫私下里和顾同林提了醒,不宜大喜大悲,饮食也要忌口。
兄妹两人心绪难平,复去老祖宗那儿时,多亏赵怀信帮着瞒天过海,雄黄酒坛子是仆从抱过来的,他只睨了一眼,便在老太君面前说的头头是道,别的听了还以为是亲手酿过一般。
出了如此大事,归府的李氏却是后头得到消息的,好端端欣喜着在外头挑过布匹棉花,进府简直迎头一棒,反问顾明宏好几声,怔松半晌,锤着胸口苦叹道:“咱们家到底犯了哪路神仙!
好人却不得好报?青竹丫头得信儿了么,她可怎么受的住哟。”
顾明宏也难过的厉害:“七妹要和四叔一起去,父亲同意了,现在正收拾东西,祖母那边还未说,七妹刚以抱病借口走的,明个说腹泻卧床,好歹可以拖延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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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
圣人当着顾同林的面儿拂袖摔掉一整套青釉瓷杯,此杯是年前送进宫来的,色泽剔透十分得他喜爱,可见是气急败坏到极致了。
“真是反了天了!”
圣人指着南方破口大骂:“朕的天下,居然养出这么一群贪赃枉、法胆大包天的败类!
贪污被举,明知道是朕暗中派的官员调查,还有人通风报信,暗杀肱骨重臣,他萧允是干什么吃的!
一州知府居然让人如此爬在脑袋上作威作福,干脆除官回乡种他的地去吧!”
跪在地上的两位大人以额抵地,脸上的汗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生怕一不小心殃及池鱼。
“圣上息怒。”
左边跪拜的大臣颤巍巍的回道:“萧知府也在此次山崩中伤了腿骨,现下无法下地。”
圣人怒极反笑,指着他反问:“伤了腿骨?朕看他是脑袋架在脖子上头嫌太安稳了,别说不能下地,就是爬也让他爬出门给朕查,彻底的查!”
“谨遵圣意。”
大臣合上嘴不敢再乱说一句。
顾同林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他今日二次入宫,原先信上说山崩受伤,天灾难免,谁知夜里爆出顾同山其实另有其他使命,很有可能是被人盯上杀人灭口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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