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膝下只剩这两个儿子,江山还得要他们传承,并破败下去。
“若是朕的钰儿还活着,该有多好。”
归元帝任凭端妃给他喂着参汤,半流半饮,唇角澹澹:“他替朕守着国之门户,朕什么也不用怕,能安安生生睡上一觉。”
他就躺在临窗的大榻上,两个儿子跪在三月的艳阳下,就在他的眼底,他能看得一清二楚。
端妃笑道:“都是好孩子,谁家的孩子们不打架,您对他们也太苛刻了些。”
归元帝望着自己这面容平常的妃子,摇头道:“便是在朕眼皮子底下,此刻他们心中还不知谋着怎么要朕的命了,放回府去?他们能立刻将京城夷为平地。
朕不是恨他们争皇位,也不是恨他们图谋着要杀了朕,而是恨他们失了根本。
论究起来,这也是朕的失职,一直拿帝王之策来培育他们,可从来没有教过他们,帝王靠的是什么。
家国天下,百姓们有家,才有咱们的国,他们连百姓都不爱戴,只盯着朕的位子,教子无方,这便是朕的失职之处。”
他渐渐沉于梦魇,唇角沾着丝口水澹澹而语,却一句也说不清楚。
端妃慢慢收了面上那温和宽厚,眉目间满是怨憎:“您从未反省过自己。
虽嘴里一味说着要教授儿子们帝王之策,可实际上没有一天真正放过手,从未想过真正拿他们当成自己的传承之人。
好的帝王,会培养出好的接班人,而你培养出来的,只是辅佐自己的基石,你在,他们能为你所用。
可你死了,他们就会分崩离析。”
端妃说的耐心而又温和,看归元帝呼吸渐止,于迷梦中逝去,总算流了两点泪,语气也激动起来:“我儿行军路上,是叫张虎杀的,张虎是张震的兄弟。
他是恨我的钰儿杀了张震,才于半路截杀我儿。
可到如今张虎还守着夏州门户,太子要从夏州引外夷入关,你非但不治他的罪,连他的储君之位都不肯黜,一味怪罪荡儿野心太重。
您既不想他有野心,就不该趋着他替你卖命,孩子们诚心诚意替你卖命,办差,最后却叫太子坐享其成,谁会甘愿?”
她放下帐子,出殿吩咐内侍道:“皇上请太子入内!”
这时候天已经朦胧要黑了,赵宣一听父亲宣自己入内,总算长舒一口气。
以他这些日子来的观察,皇帝身体还硬朗,熬过了一回痔疮发作,应当短期内不会有事,既然这样,也就能熬到那花剌驸马狼啃儿的援兵到此。
进殿走了不过几步,重重帷幔微摇,幕后黑影重重,赵宣以为自己是晃神了,但随即便醒悟过来,只怕父亲凶多吉少。
他于三兄弟中最没有决断力,也最温性,没有城府也藏不住事,两腿颤软着转身欲逃……
赵荡也跟了进来,身后带着一群内侍,宫中禁军无法掌握,但内侍们基本已经叫他全部买通。
再有端妃里应外合。
归元帝查觉事有不对,才会想把张君派出去,以到南部各州查看民乱的名义,到边关调兵回来勤王,可惜张君出城便是死路一条,而归元帝,也活不过今夜去。
西市截杀,不过是虚晃一枪而已,仅仅是他向皇帝展示自己的无能与慌乱。
真正的谋杀却在宫廷,还要借助端妃之手。
太子也被调入宫中,一场宫变正在上演,而他是最后赢的那个人。
*
出了京,如玉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天雷地火向来大眼瞪小眼的两兄弟,居然能够平心静气好好说句话了。
张君将缰绳交给张诚,拍了拍他肩膀道:“我拿你当兄弟,只这一次,还是如玉的面子,你若不能控住开封大营,就永远不要来见我。”
如玉见张君已是准备好要跑的样子,追着问道:“你可是要去西京大营?”
张君道:“若我估量的不差,皇帝这会子只怕已经死了。
西京大营统兵齐楚随时待命,要帮赵荡围城,我得把他们拦下来。”
暮色茫茫,他已经转身跑了。
张诚没有张君那样好的腿功,翻身上了马道:“委屈你跟我同趁一骑,到我舅舅那里讨碗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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