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离李绮节很遥远,但不知怎么的,她心里隐隐有种感觉,金长史在藩王府受挫,背后可能有金蔷薇的手笔。
金蔷薇去年曾有几笔数量巨大的收购采买,李绮节略微听到一些风声,以为她在暗中对付李家,所以特意留心观察了一段时日,结果却发现金蔷薇想要对付的不是李家,而是金家。
什么叫胳膊肘往外拐,金蔷薇金大小姐如是。
县里几乎人人都晓得金蔷薇和继母不和,而她的继母是金长史的亲戚,金蔷薇陷害金长史,应该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彻底除掉背景深厚的继母。
知道金蔷薇放弃向李家求亲,对自己并无加害之意后,李绮节没再暗中继续窥探金蔷薇。
现在李绮节不得不佩服金蔷薇心志坚韧,那时候她几乎花了上万两银子,也没能起到任何效果,大把大把银子砸下去,连声水花都听不见。
金长史在藩王府的地位依旧稳如泰山,根本没有要倒台的迹象。
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她撬开一丝缝隙,影响到金长史在楚王父子俩心中的地位。
想到这里,李绮节不由暗自庆幸,还好金蔷薇个性十足,一听说她可能有意中人,立马收手不再向李家施压,戾气太重的人,惹不起,只能躲啊!
撇开金长史岌岌可危的王府第一人的名头不提,两人又谈了些别的事,花庆福说起金长史来年的整寿,和李绮节商量该给金长史送什么礼物贺寿:不管金长史会不会被对手打倒,他现在仍然是在王府里说一不二的长史官,不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们能怠慢的。
窗外一阵脚步声,丫头打起帘子,孙天佑踱步进屋,身上的素绒氅衣带着风雪的痕迹。
今年比往年冷,雨雪格外多,官员们已经开始动员百姓修理沟渠,防止农田被淹。
花庆福连忙起身。
孙天佑向他颔首示意,越过书案,脱下氅衣,走到李绮节身旁,非要挤在她身边烤火,“武昌府那边送来一筐好菜薹,你不是嫌这个几月菜太油腻,吃得不香甜吗?午间让他们炒一盘菜薹,换换口味。”
武昌府的菜薹?
花庆福心念一动,他刚刚还在和李绮节说贡菜的事呢,孙姑爷竟然能买到一筐贡菜?
李绮节含笑嗔道:“谁说一定想那个吃了?”
夫妻两个低声说笑,屋里的气氛为之一变,霎时鸟语花香,温馨甜蜜。
花庆福老脸微红,瞅准机会,告辞出门。
走到廊檐底下,宝珠从头来追上来,“外边雪大,路上泥泞,花相公脚下仔细些。”
双手捧着一件颜色轻软的斗篷,“这斗篷是从南洋那边传来的,不畏羽雪,水打不湿,三娘让我拿来给花相公换上,花相公常常在外走动,须得注意保暖,伤风感冒可不是闹着玩的。”
花庆福连忙推辞:“听起来就晓得是稀奇东西,我哪敢穿?”
宝珠捂嘴低笑,“您现在可是三娘最倚重的人,您不敢穿,谁敢穿?花相公快别客气了。”
花庆福半推半就,穿上斗篷,小心翼翼拢着衣角——怕被化雪的泥水弄脏,回头望一眼书房的方向,丫头正好打起帘子出来倒水,孙天佑和李绮节仍旧挨在书案前叙话。
一个絮絮叨叨,眉飞色舞,说到高兴处,还手舞足蹈起来。
另一个神态悠然,边打算盘,边偶尔插嘴说上两句,夫妻相得,琴瑟和谐。
和美的小夫妻花庆福不是没见过,但似乎没有一对能像孙天佑和李绮节这样,相处得如此自然融洽,他们俩既像两小无猜的小儿女,又像无话不谈的知己朋友,彼此扶持,就如两颗并肩而立的树木,一样的挺拔俏丽,风姿出众。
孙天佑和李绮节定亲的时候,花庆福并不意外。
当时为了躲过金家的催逼,李乙急着为李绮节定亲,他头一个瞧中的,是孟云晖。
那个才识渊博的孟家少爷似乎早就对李绮节暗有情意,所以孟家很快和李乙定下口头约定。
这事是瞒着李绮节谈妥的,别人都以为李绮节不知情,但花庆福知道,孟云晖和李绮节两人都心知肚明。
孟云晖年岁越长,城府越深,不知道他对这桩婚约持什么态度。
倒是李绮节没有犹豫,直接找李大伯求助,暗示自己的拒绝之意,李大伯不点头,李乙一时有些犯难,加上孟云晖的先生极力反对,事情最后不了了之。
孟云晖之后,李乙还相看过其他人家,他甚至还想过要和花庆福结亲,花庆福知道自己儿子的斤两,没有去李绮节跟前碰钉子。
杨天保自私怯懦,把和花娘厮缠当成理所应当的文人风流,孟云晖因为先生的反对和担忧自己的前程而打退堂鼓,李南宣把全部心神放诸在完成父亲的遗志上面,大哥李子恒仍然天真懵懂,不懂情爱责任为何物……李绮节只从这四个小郎君身上,就能认清时下大多数少年儿郎们的本性。
孙天佑没有杨天保的干净出身,没有孟云晖的过人才华,没有李南宣的出尘姿容,但他有勇气和恒心,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懂得在面临抉择时该怎么取舍,并且极其果断利落,从不把别人的看法放在心上。
花庆福隐隐约约觉得,唯有这样的人,才能打动李绮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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