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她到的时候,桑达尔站在前厅里,微微仰头看向天际。
因为恩利尔的出现,所有人都猜到了她的身份,即使她没有说话,众人也不敢再以对待卢加的态度对待她。
黎鸿只需要一个眼神,宫廷内的侍从们便退下了。
桑达尔转过了头。
阳光镀在他的半面面容上,映得他整个人都有些不真切。
黎鸿直觉觉得桑达尔有些不一样了,但她又看不出是哪里不同。
但她却在那一瞬产生了错觉,她以为自己看见了利昂·格里菲兹。
……或许不是错觉,说到底,他们都是同一个人。
黎鸿斟酌了片刻,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因为身份已经揭开,她也不再拘着自己称呼他为“陛下”
。
正相反,她完完全全抛开了那些东西,肆意张扬地笑着道:“桑达尔,喝酒吗?我请你,只不过是乌尔克的酒。”
瑞嘉由于地理位置的缘故,春天尤其的长。
黎鸿和桑达尔出了瑞嘉的王宫,走在瑞嘉的街道上。
作为边境城市,瑞嘉的贸易也很繁荣,来往商贩在街道两边铺开毯子便亦然是个小型集市。
黎鸿来了这里几个月,还从未真正见过这里民众的生活,不由觉得什么都有趣。
她先是在卖鹰的养鹰人处停了停,饶有兴致的看着养鹰人训鹰表演,结束后又去铁匠铺看了看弓箭——但这些弓箭肯定没有一把能够比得上伊斯坦王的阿瑟长弓。
大约是见黎鸿与桑达尔衣着华贵,他们在逛了两家后,便有商家特意招呼他们,看来是想从他们身上赚上一笔。
黎鸿觉得有趣,问道:“米思达尔也是这样的吗?”
桑达尔颔首:“人之常情,不过米思达尔的王族并不愿意来到这些地方。”
黎鸿表示理解:“这倒也是,不过应该不包括桑达尔王吧。”
桑达尔垂眸想了想,回答道:“对我而言,日曜宫外的那些街道,是养育了我的地方。”
黎鸿闻言脚步微顿,她抬起头看向身侧白发的王者,他的身姿挺拔,容貌英俊,因为一双血红色的眼睛,而看起来多了几分阴郁。
但若是和他相处,变能知晓他是个有多软心肠的人,又是个能多硬起心肠的人。
他温柔,却也从不寡断。
他对敌人从未怜悯,却又能与敌国的王平静相处。
黎鸿看着他,便忍不住去想,当桑达尔还是个不足成人腰侧的孩子时,他活在日曜城外杂乱的小巷里,绑着凉鞋——或者干脆就是赤着脚走在粗砾的巷道中时,脸上是扬着笑,还是如眼前这般,自我的情绪几乎被压抑到了极致,极为克制的模样。
黎鸿看着他,忽而弯唇一笑,她提着自己的那瓶酒,对桑达尔王道:“谢谢你愿意救我。
虽说我的中毒和米思达尔脱不了干系,真死了你也会摊上麻烦——但若是换了角色,我扪心自问,是做不到你这样的。”
“所以我得谢谢你。”
桑达尔见她笑得懒散又随意,连眼尾都微微眯起。
他曾经以为的“乌尔克智者”
,现在最大的敌人,笑着对他道:“我有的你都有,东方霸权更不可能送给你,就教你点什么吧。”
黎鸿问:“桑达尔王,您懂得享乐吗?”
桑达尔被黎鸿带去了在瑞嘉民众口中最富盛名的酒馆。
酒馆里灯光昏暗,吵杂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