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楚楚地传入孟宓耳中的一声“师父”
,让她扶住窗扉的手瞬间一动,微生兰低头退后了一步,“大王,在下——”
“别急着否认。”
桓夙微微蹙眉,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将心底的想法说出来,桓夙再度摸到他的虎口。
有一处熟悉的凸起,是他当年发脾气摔宫里的物件,后来师父寻来,他脾气没消用利器划出来的口子,后来结痂的时候又被他碰伤了,以至于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疮口,无论如何也消不去了。
“这是证据。”
桓夙神色复杂地捏紧了他的虎口,“师父去而复返,是天下之大,尚不足满足师父扬名之志,还是——”
“大王。”
微生兰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衣袖,“王后娘娘在等你。”
“不回答么?”
桓夙微讽地动唇,“骆先生,孤不是当年软弱可捏的小公子,你不回应,孤不会甘休。”
“大王,”
微生兰这一声“大王”
后顿了一个音,桓夙等着他的承认,或者否认,但即便是后者,他也有办法让他反口,但微生兰却道:“长高了。”
一去经年,当年稚嫩青涩的幼子,如今已劲瘦挺拔,如孤巉而嵯峨的高山,姿秀疏阔,威严俊立,他一手熬出来教出来的幼鹰,硬了翅羽,终于长成了这般令人仰目而望的模样。
桓夙紧紧抿起了薄唇,一丝颤动,如被风吹过的漪澜,素以冷情著称的大王,好像红了眼眶。
但这楚宫里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早不记得大王当年有个太傅,更不知道大王如今口中的“师父”
,又是怎样一段错综复杂的过往。
转眼间孟宓已经拉住了他的袖口,“先生,你真的是——”
她的眼睛满溢惊讶与错愕,简直难以将眼前温和儒雅的骆先生与叱咤六国的微生兰大人串联起来。
微生兰捋了一把青须,颇有几分感慨,“当年离开,是有不得已之处。
但这么多年来,从未真正忘怀过夙儿。
他自幼没有味觉,与常人不同,从小便将自己视为异类,不肯轻易走出自己划的圈,这些年我的双脚踏遍十一国,终于是在中山国君处得到了一种药草。
待夙儿眼睛好了,兴许能一试。”
“能恢复夙儿的味觉?”
孟宓惊喜之下,不慎掐住了楚侯的臂肉,他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将人按住了。
“嗯,我尚且不能确定,夙儿到底是生来没有味觉,还是在有记忆之前,被人下毒暗害,以至于感知五味的舌头麻痹了,若是后者,那便可以治。”
微生兰十年前便替桓夙诊过脉,他体质特殊,确实异于常人,极有可能是下毒所致。
“不论如何,一试便知。”
孟宓简直欢喜极了,没想到微生大人尚在人世,竟然是她的教习先生骆谷,夙儿这么久没发觉异状,那必定是微生兰易容了,竟有如此高超的易容手法,孟宓想起了蔺华身边的殷殷,上阳君身边能人异士诸多,还要遍天下求一个微生兰,可见这位微生大人的能耐了。
孟宓要留微生兰用晚膳,膳房便多备了几样菜,另煮了一壶竹叶凝露烹的茶,微生兰好竹好茶,这样好的茶水是正中下怀,孟宓趁机挽留微生兰,近来是桓夙治眼睛的关键时期,需要他随时应变,微生兰本想说大王的眼睛已经没有大碍,正有转好的迹象,此时也忍住不说了,为了好茶从善如流地留下来了。
岂料到了膳桌上,桓夙一个字都没有,冷冰冰坐在狐裘毡上,也不动筷。
微生兰假装看不见,畅怀地享受王后热情地招待,孟宓将自己平素惯爱的几叠佳肴一股脑儿推到微生兰大人眼前,自己难得忍住了竟一口都未用,反倒不停地劝茶劝酒,直到对面楚侯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你有孕在身,不许饮酒。”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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