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台第一次见到荣夏萱是在他八岁那年,这个和他同岁的小姑娘刚从苏州老家来到上海,看似腼腆乖巧,总是躲在大人身后,不像明台那么调皮捣蛋,明镜很乐意两个小朋友亲近,特意叮嘱了明台,要他好好照顾表侄女。
然而,半小时后,他就被文静乖巧的小姑娘红着脸踹进了游泳池里。
幸好那是夏天,幸好水位刚到他的胸口。
很长一段时间明台对水池产生了心理阴影,总是担心路过的时候会掉进去。
这一切的源头,只是因为他在荣夏萱面前开了一个玩笑。
“桂姨说,要是我不听话,姐姐会把我送给人家当女婿,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小少爷被全家人娇宠,难免有人看不惯,想把一个小孩子教的令人讨厌,有许多种办法,最容易的一种,就是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种下轻浮的种子。
幸好,他遇见了荣夏萱,那颗种子还没来得及生根芽,就已经被荣大小姐一脚碾碎了。
在这个不太恰当的时间和不恰当的场合里,明台刚想过去打个招呼,戏弄一下好不容易被他抓住把柄的表侄女,却被她一个眼神给钉在了原地,不敢再有轻浮举动。
他默默转过身去,就当什么都看见,何必招惹这个疯丫头,开个玩笑都会要人命的家伙,还是离远一点为好。
荣夏萱见他转身,以为是明台懂眼色,看出了她的暗示,心里松了一口气。
可能是出门没看黄历,她今天倒霉极了,莫名其妙被人约到海军俱乐部,一路上提心吊胆不说,进来之后竟然看见了明台。
要是自来熟的明少爷跑来打招呼,她怎么介绍身边这位穿军服的先生,她根本不认识人家,多说多错,直接完蛋。
昨天晚上,她接到了一通电话,来电人用德语问候了她,然后又说起了半生不熟,带着日本口音的中文。
“荣小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中村君的好友,吉永健三郎。”
“呃,吉永先生,您好。”
荣夏萱拼命在原身的记忆片段里寻找有关信息,但越着急,就越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听说了繁星号上生的惨案,真是太不幸了,中村君罹难,荣小姐也身受重伤……这次我回国述职,被军部派往上海陆军医院任职,不知道荣小姐是否方便,我想亲自探望您。”
“您太客气了。”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就怕这人是日本特务机关的人,找她接头或者试探她。
好在她的运气没有坏到底,这个人确实想找她接头,但似乎不是日本特务机关的间谍。
电话那头,吉永像个记性不大好,但为人很热情的老先生,笑着问:“哦,对了,我在离开德国前,给荣小姐寄了一份礼物,前几天邮件应该已经抵达上海,不知道荣小姐是否收到了?”
不等荣夏萱回话,他又自顾自地说:“收件地址似乎是在梧桐路,大概是这个地方吧。”
荣夏萱的脑袋飞运转起来,如果是吉永派人在大年初二那天给她打电话,他一定知道梧桐路32号的军火库,在梧桐路使用军统电台电报的,很可能也是他的同伙。
顾民章和李宁玉推测这件事的幕后之人来自苏联情报组织,原身疑似苏联间谍,那么这个吉永健三郎应该也是苏联间谍,或者是日共成员。
好嘛,这回人家找上门了,她总不能实话实说,我是穿越的,你们密谋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能不能从头讲一下。
“我收到了,吉永先生的礼物很特别,谢谢您,不知道您想约在什么地方见面呢?”
荣夏萱在几秒钟里做出了决定,她得去见面,不然的话,人家误会她已经投敌叛变,事情可能更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