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奴倒了热水,请二人坐下,冲帘子那边的内室比划了记下,便退了出去,顺便把门也带上了。
冬天的屋子,若不开门,便显得有些暗,这院子又是坐北朝南,屋子里一个窗户都没有,冬日里没有日晒,阴冷又黑暗,冻得他们俩直搓手。
沈玉怜不自觉地捂着小腹。
程怀仁替沈玉怜暖暖手,自责地看着她。
倘或没有贺云昭的诱.导,他是不会让表妹受这种苦楚,他现在就想好好地弥补沈玉怜。
等了一刻钟的功夫,内室里传来脚步声,一个精瘦个儿矮的婆子蒙着大半张脸,穿着灰蓝色的宽袖袍子,挑了帘子出来,灰白相间的头发上簪着一根浮纹奇异的木簪,她脚步稳健地走到桌子面前,坐上朝门的那张椅子,扫视了来人一眼。
程怀仁与沈玉怜起身问了好,还把带来的银子全部放在桌上。
龙道婆看了一眼包袱,又打量了一下这一双男女,细细地观看了他们的面貌,嗓音嘶哑不清,道:“坐。”
龙道婆的声音男女难辨,程怀仁与沈玉怜听罢都有些诧异。
待二人坐下,龙道婆抽起肩上的烟斗,从烟袋里捻了些烟草进去,往桌上敲了敲,点燃后塞进黑色细布蒙面里后的嘴巴里,抽了一口。
就这么一瞬间,程怀仁便看见龙道婆下巴上长满了恶心的东西,像溃烂的瘤子,看一眼便想吐。
连忙垂下头,程怀仁低声道:“是家母使晚辈来见您。”
龙道婆那双鱼目一样的眼睛,丝毫不为程怀仁的神色所动,抽了一口烟,嗯了一声道:“我与你娘本是同宗,祖上欠下沈家一个人情,你有什么事儿就说罢。”
龙道婆小时候也姓沈,后来这一支沈家都死光了,她娘改嫁,她便跟去了龙家,改姓龙。
但沈兰芝祖上对她们沈家的恩情,她一直记着要还。
反正报应再来世,这世赚的钱这一世就快活,龙道婆不在乎多做一桩恶。
程怀仁便告诉了龙道婆,他要一个人的命!
“那人与你什么干系?”
程怀仁便把他与贺云昭的渊源说了一遍,龙道婆听罢皱了皱眉,道:“她名义上是你长辈,弑父弑兄天诛地灭,弑长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可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不论来世如何吃苦受罪,这一世我要看到她死!”
龙道婆摸出一张黄色带红,朱砂写满符咒的符纸给程怀仁,声音分外难听,道:“这符纸用我的血水浸泡过,将她生辰八字,拿朱砂写在纸上,一起烧了把灰化成水,撒在她身上。
她会离魂而死。”
程怀仁将信将疑地接过符纸,道:“这样就有用?”
猛烈地抽了一大口烟,龙道婆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兄妹俩对视一眼,拿了东西便离开了。
他们走后,龙道婆揭下蒙面,用巴掌大的铜镜照了照,半张脸丑陋无比,半张脸尚能看出风韵存留。
弹指之间,她的尚算光滑的半张脸上,又长出了一颗新瘤,逐渐溃烂。
看着面孔嗤笑一声,龙道婆又看了看胯.下多余之物,她连自己是男是女都不清楚,长相什么的,就更不重要了。
……
大年初一的夜里,程怀仁就把符纸同贺云昭的生辰八字一起烧成灰,和着水化了。
抱着小竹筒里的灰水睡了一夜,他第二日早晨便去了榕院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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